第195章 杀死他们!(第1页)
军医被拖出去的时候,只觉颜面扫地。
他从前不是一身剪裁得体的高定西装,就是笔挺整洁的军装,头一遭赤裸着身子,被当成猪猡一样,拿绳子绑着、游街示众。
他虽从国外留学回来,可洋人也没这么开放的,除非个别搞行为艺术的。尤其在华夏这片保守封建的土地上,尤其群众那些指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只让他生不如死。
“这是谁呀?不会是那个军医院里的军医吧?平时看着衣冠楚楚的,哪知背地里这么风流。啧啧!可惜了,以前都是咱们高不可攀,只能仰望的大人物,没想到如今还能看看他这副落魄的样子。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啊。”
“是啊,有点可惜了。军医看着人还不错,虽然是大帅宠臣,但从来没有眼高于顶。上次我回家的路上,正巧遇见他,那时候有个人犯了心脏病放在路上,他看见了没有直接走过去,而是过去给那人做心肺复苏,愣是将人就这么救活了。”
“嘁!这有什么好称赞的?他救的,肯定也是达官贵人吧?不然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每天路边躺着那么多面黄肌瘦、因为贫穷和饥饿,而生出来很多并发症的穷苦人,什么心肺衰竭等等等,你看他救吗?他管吗?也别说管不过来,就是没有利益罢了。”
……
大家七嘴八舌地谈论着,你一言我一语,方幼萍听在耳朵里,心底也是五味杂陈。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谁说他们麻木不仁。即便愚昧无知、没读过书、不懂知识和道理,刘议泽一直在做扫盲工作。又有刘议泽的同袍们,弃医从文,企图唤醒民智。
要想让军医这种掌握社会资源、有能力做慈善的上层阶级,一视同仁地献爱心,必须实现共同富裕。
要想让百姓不再流离失所,老有所依,必须从根本制度上解决问题。
方幼萍看到了,但她无能为力。
此刻坐在军车上,蒋浚业坐在她旁边,目光从窗外收回视线,叮嘱了一句:“控制车速,不用太快,就这样一直跟着他就是。”
他没什么看热闹的雅兴,尤其他替小妈快意恩仇,可看小妈的样子,却并无太多雅兴,便觉十分扫兴。想投其所好,却没成功拍到马屁,没有比这更恼人的了。
“可是了,年少有为的军医,前途无量,却醉倒在女人的石榴裙下。现在名声没了,事业毁了,可能命都保不住。”蒋浚业见小妈不为所动,以为她在生自己的气,语气里也有几分不好了起来:
“我是为了你,才惩治的他们。不求你领情,只要你笑一笑,有这么难吗?难不成你还为他们打抱不平,怪我这个刽子手?那才真是分不清大小王,不值得别人对你这么好。”
“我怎会这么想?就算我是圣母,也不是滥好人啊。而且我一向都是快意恩仇的性子,我与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她先害我,我防守而已。如今她付出代价,也是自作自受。”方幼萍朝着继子投去感激一瞥,一眼万年,一切尽在不言中。
只是有几分不解:“张沐琪恨我,不顾从前与我也算是泛泛之交,我能理解。可军医他图什么?明知道这是步死棋、绝路,以他的学识和眼界,不该踏入万丈深渊。”
“因为爱情,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因为被女人迷得神志不清,所以放下了自己的脑子,听一妇人之见。还是小妈不相信,这世上有爱情这个东西,可以让人神魂颠倒,甚至献出生命。”蒋浚业别过头去,没再让粘鼠板一般的目光,贴在她颈间。
为了论证自己的猜测,还给她举了个生动的例子:
“不然你为我父亲做的,这么多年,朝朝暮暮。难道你是贪图他的权势?或者,你会为了钱财,放弃自己的自由、信仰、自尊,自甘堕落、用身体取悦一个男人吗?哪怕这个男人皇帝。”
方幼萍的自命不凡、眼高于顶、自恃清高,几乎写在脸上了,不需要说,别人都能看得出来。
果然,她摇了摇头,“就算他是神仙下凡,我也不会对他摇尾乞怜,甚至不会掀开眼皮、看他一眼。”
“就是,若我父亲只是一寒门书生,但你在他膝头长大,他背着你看烟花、看赛马,你依旧会为他沉沦,为他神魂颠倒。为他考不上仕途而悲愤,大骂当局有眼无珠。绝不会弃他而去,再去攀龙附凤。”蒋浚业一字一顿地说完,才重新与她对视:
“因而为何你觉着只有你爱情,别人都没有?还是你真骄傲到这种地步,以为这种东西,你是独一份的。我承认,温饱思婬欲,寒门不大容易产生爱情,因为了应付生存,就已花掉了所有力气。只有富贵闲人,才能多余的时间和体力、去谈情说爱。”
蒋浚业只嘴上这样说,实际心底依旧相信,寒门也有爱情。翠花,会爱上同村力气大、帮她挑水拾柴的阿牛哥。
逃荒的路上,无依无靠的孤女,也会喜欢给她半张饼子、一口水的路人。
“可我觉着这东西不好,害人不浅。人为了利益奔波,才更值当。不然只会被人唾弃,和看不起。比如窗外的这两个人——”方幼萍看着外面的两个人,已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心底挣扎的厉害,一边是快意恩仇的本性,一边是文明人的道德感。来回拉扯着,让她在圣母和刽子手之间,不断挣扎。
“若爱情是这个样子的,不能让人变好,只会承受屈辱。这爱情,不要也罢。可若真论起来,张沐琪若不害我,她并没有什么错。她是妾氏,不是正妻,且已被叔父休了。她跟军医两个人,男未婚女未嫁,两厢情愿,旁人无权置喙。”
这一刻,方幼萍还是让仁义礼智信占了上风,压制住了她心底的锱铢必较。
“如果两个人有错,应该交给法律去制裁和评判,但我们不该滥用私刑。即便是死刑犯,你可以给他一个枪子,让他付出代价,但不能让人羞辱他。任何人,都享有基本人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