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冰湖遇天灾(第1页)
要不要跟上这支大军,连夜赶路,看看他们究竟是不是如上所言。
天怙城围困柏尧也是因为谢非予而引起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遭遇突袭吧。
谢非予摆摆手:“无需,雪山的积雪虽多,但近日有过阴雨骄阳,这个方法也算冒险,只要有一丁点儿的星火撼动,这个时节是很容易造成雪崩的,谁也不可能逃出生天,”他轻轻夹了下马腹,抬头仔细的看了看天色,“今夜会有落雪,天灾人祸,都是赶尽杀绝的好戏。”谢非予的眼角的神色烁着某种诡异兴奋的光芒。
天灾人祸,都是赶尽杀绝的好戏。
这令常简都不由得心头一颤。
赶尽杀绝。
这样的四个字眼,倒是像极了谢非予的一贯作风。
这男人从来没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乞石烈的部队,这些人侵犯了北魏的疆土,冒犯了谢家王爷——谢非予是谁——当初那在连年战争中将这些西夜小儿从铁蹄之下赶回了燕稚山脚。
而如今,一世一变迁,这些西夜人却胆敢欺到了他的头上,常简有时候觉得站在这红衣如火如荼的佛爷身边都深觉寒冷刺骨,他甚至想要去替乞石烈发毛担忧。
对谢非予毫无敬畏之心的人,大约从来都不知道是如何丢掉小命的。
他的谈笑风生,云淡风轻中,从来暗藏杀机,你不能早一步勘破,你就要坠入无间地狱。
所以常简压根不知道谢非予还给那匹大军安排了什么磨难。
谢非予带走了芈鹿的所有人,就没有打算再回行馆,常简呼吸之下都觉得空气变得稀薄了不少——谢非予,是要带着他们前往,柏尧城——那个被天怙玄甲铁骑困守的城池。
然而乞石烈早已没有时间让他静下心来好好的去分析谢非予的言辞和所作所为,他一踏出关外五十里便将所有的将领分了两路回柏尧城,自然是派遣了最快的小骑兵从雪山披星戴月而去,如果速度够快,明晚前就可以赶到柏尧城,而大部队行动不方便,今晚之前他需要渡过戈凌江畔,连夜再行,最快明天晚上便能接近柏尧城戈凌江在不结冰的时日里水流湍急、江水翻涌,时常也会有商人不慎落进,当是尸骨难寻,它的母河来自雪山,一旦上游的水流结成了冰,戈凌江便只能靠着山下的地下水源补充水流,失了往日的汹涌在寒冷冬日里就会一点点结成一条宽阔的冰河。
整一冰面足足有二十多丈宽,一旦厚冰成型就不再容易碎裂,别说是人了,就算是几辆马车同时在上面行走也能如履平地。
这冒险但便捷,就好像那夜谢非予来柏尧城救慕沉川时,走的便不是官道也不需横渡大江,他们行了雪山山脚的穿峡路,但是乞石烈不行,他的手下是万人大军,这么多人要从小路走只怕更加浪费时间,所以——他只能选择强渡戈凌江。
夜半三更时,乞石烈的大军黑压压的一片盘踞在戈凌江畔,乌黑乌黑的盔甲连城一色看不清楚人和马的区别,唯有燃起的篝火和火把预示着没有一个人入眠,他们紧张、寒冷,也疲乏劳累,可是谁也不能坐下来休憩,他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回柏尧城。
寒风从远处雪山的山顶呼啸而来,也带着峰顶积雪掠下的刺骨冰冷,这些寒风就好像能透过你的铠甲和衣物直直的冲撞到你的皮肤,像小虫一样钻进血脉里啃食。
兵士们握着刀枪剑戟的手早已冻得冰冷通红,不少人想要搁下武器搓揉一番却又不敢,乞石烈将军早有言明,任何一个人,只要敢停下脚步,只要敢丢弃你的武器,那么——格杀勿论。
这个时候的军心,极为重要。
必须要万众一心,一鼓作气,否则这样的天气逆境下,实在很容易将人心击垮。
乞石烈下令所有的副将将自己分属的数营士兵都分批列队,驾上马匹便要开始渡江。
防一踏上厚重的冰层许在心底里毫无底气,在这样广阔的冰面上,倘若有个万一是绝没有生还可能的,所有人在踩踏下去的时候都是战战兢兢不敢用力,好在戈凌江冰层不光看起来深厚,踩踏在上也纹丝不动甚至没有半点声响,便也叫所有人放大了胆。
一批一批的列队士兵行上了江面,这一头还没走完,那一头已经上岸,数万的人次当真是黑压压的倒在整个横截江面上,反是让手中的火把连成了一片火光连营。
缓缓压重的脚步,行到江面中央的时候,会有一些战战兢兢的小兵士忍不住回头去看,火光变成了长龙,前后都望不到边际,就好像这一整夜的寒风夹杂小雪花,不知何时起,又不知何时能停,白雪落在眉头,落在眼睫,鼻梁有点冰冷,温热的唇角也已被冻僵而感觉不到温度的变化。
小兵士举着的火把呼哧呼哧被风吹的直作响,身下的坐骑有着踢踢踏踏的声音,火把的点滴飞星也同样倒影在如镜一样的冰面上,冰面折射的反光,又透过了冰层几乎可以让你看到冰冻下的水面斑驳点滴——他突然眼睛一瞪,手中不由勒紧了缰绳,马儿哼哧着就停驻了蹄子,身后的人不耐烦的催促他前进,谁敢停下脚步可都要军法处置。
这兵士就好像压根没有感觉到身后人的推搡,他揉了揉眼睛,下一刻“啪嗒”手里的火把就这么猝然的掉在了冰面上,咕噜咕噜的滚了出去。
“鬼啊——鬼啊——”他突然鬼哭狼嚎的叫了起来,整个人惊慌失措的从马背上跌落,还一把扯到了身边人坐骑的马尾,几乎一小片的人群马匹都骚动了起来。
“有鬼——水下有鬼——下面有水鬼啊!”那个兵士的脸色苍白的就好像当真见了鬼,直震惊的所有人都不敢动弹面面相觑,“我看到下面,有人脸——有一张人脸啊——”那张脸贴着冰面,就这么看着自己——“就在这里、就在这里!”他从打滑的冰面上慌乱站起来,一脚一脚的踩踏着那个他看到鬼面的地方,可是除了冰、还是冰。
“你疯了!这么厚的冰层,你能看到个什么?”还真是闹鬼了不成!周遭的人纷纷举着火把围拢了过来,却又被他喊的心里头直发毛,见鬼的天气、见鬼的人——就算这冰面下当真有什么鬼面,这么厚的冰层也不可能看到,除非,这冰层——可就在所有人想到这里的时候。
只听的“喀拉喀拉”,这声音不大但是清脆的很,明明很小却能让所有人都突地屏气凝神,甚至感受到某种寒气腾腾直上,只见众人围着的冰面上竟有了裂纹的趋势,那小兵士吓得不敢动弹,就在这个时候——“呯”,大约三丈开外发出一声巨响,谁也没有料到,竟是有两三骑兵掉进了一个冰窟窿,那窟窿是在人猝不及防的时候形成的,碎裂的纹路说明它并不是坚不可破的,顿时所有人都慌了神。
马匹开始踏错蹄子,冰面的裂纹让所有人想要活命想要逃命的胡乱踩踏,却只造成了更加混乱的状况,深冰从江面的中央开始裂的枝杈分离,带着星火的火把一支支的在众人碰撞中掉落下来,将整个江面都映照城了一片橘红,仿佛——修罗地狱。
喀拉——喀拉——冰块开始四分五裂,不断的有人踩空掉进冰窟,这个天气下的水温可以将人瞬间刺骨窒息过去,一时之间整条戈凌江上传来的竟然是如同鬼哭狼嚎的惨叫。
掉落水中的马匹嘶鸣挣扎,常年陆上的骑兵不谙水性,更是畏惧这深不可测的江水,冰冷的感觉只让你的皮肤仿佛被无数的针扎刀刺。
呼喊声此起彼伏,让乞石烈心焦如焚,再也没有人听从命令,因为谁都知道,现在任何的命令都救不了他们——大江融冰,四分五裂,所有在戈凌江上的人都会死——都会死!
可是谁也不想就这么死在冰天雪地中,所有的争先恐后都成了死亡一步步踏近的脚步。
乞石烈是带头第一个登上对岸的将军,他指挥着后续的前进自然一早发现了江面上的异常,可是他的呼喊完全失了作用,兵士们的火把从手中掉落冰面,再从冰面顺着缝隙滚落寒冷的水中,瞬间湮灭——就在这不长不短的混乱时间中,江面上的火光便熄了一半。
任何救援都无用,从江水中心开裂起来的冰缝,谁也阻止不了,你只能眼睁睁——眼睁睁看着鲜活的生命停止在冰冷刺骨中。
生与死近在咫尺,熄了多少火光,便是失了多少人命,乞石烈一清二楚。
短短的一个时辰之内,几乎一半的大军都被这条死亡冰河吞没。
乞石烈看着那些哭喊渐渐消失的声音,还有已被冻的僵硬的尸体,有人有马,他们的表情狰狞带着恐惧和不敢置信,甚至动作都是好像是被猝然的定格——这简直就是一场噩梦,在乞石烈的生涯中从未遇到,也不会再遇到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