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樊月再相见(第1页)
想要见迎送使,就免了。
可不是,这渭河地区的东南西北不少的番邦小国和部族,或多或少派遣过使团,可都没让那女人侧目,岂会凭你三言两语就见一个黄毛丫头。
慕沉川听清楚了,她回身就按住了那所谓小队长的手,脚步磕绊险些跌倒在地上:“咳、咳咳,不是的,不是的,我要见樊月,我一定要见她!她认得我,她一定会见我!”她太过着急,出口的话更是迫切急切,手指明明被冻的发红变僵也要死死去拽男人的衣袖。
那队长便有些不耐烦了:“迎送使是什么身份,岂是说见就见?”男人稍一用力扼住了慕沉川的胳膊,但见那小姑娘脸上眉头都疼的蹙了起来,才发现,她身上有不少的伤,虽然血迹已经干涸,但是伤在胸口,而且衣衫褴褛尘土着满,眼见着是遭遇了不小的麻烦才逃到了这里,他心里头一个咯噔,这样子绝不是个商贾,反而像个囚犯。
一个囚犯,竟妄想见迎送使。
“小姑娘,见天怙城迎送使是需要拜帖的,你可有?”男人将她拉开了几许,那姑娘喘着粗气,一眼就是疲乏劳累的样子令她的神志都有了一些恍然,她的眼神捉摸不定的晃了晃,星光落在她铺满了尘土的脸上却依旧可以看出那双眼瞳本该是明丽璀璨。
慕沉川摇了摇头,拜帖?她没有,她对天怙城所知所晓的一切也不过是从谢非予和蓝衫等人口中了解一二:“可是她认得我,您帮我通报一声,她就一定会见我!”她说的斩钉截铁。
这笃定的姿态让那队长顿了顿,但是男人没有思虑还是挥了挥手:“抱歉了,天怙城有天怙城的规矩。”这是不二法则。
男人退开了步伐,身边的侍从就上来将慕沉川给架着往城外去,慕沉川挣扎的鞋履在地上磨蹭出痕迹,不知是不是将伤口挣裂了,她唇角都打着颤,胸口微弱的血迹渗透了衣衫,闷痛难忍:“让我、让我见一眼樊月……”她说话有气无力,经历了几天如同逃亡一般的日子,她再也没有更多的气力来撕扯。
“啪嗒”,从那姑娘的衣襟中有什么东西掉落在了地上。
巡卫的小队长看到了,缓步上前捡了起来,月光不算敞亮,但是周遭火把却能将城门的一切映的灯火通明,那掉落在地的是一株兰花。
细细小小的花枝,若不仔细看你不会在意,花萼下缀满了珍珠一般的圆果,嵌着几缕不着眼的金丝,瓣色从浅蓝到深蓝就好像一气呵成的水墨图。
男人顿时倒抽一口气,佛锦兰。
这是他都始料未及的,在看到这朵兰花的时候竟脸色乍变,额头的汗珠一下子就冒了出来:“站住!”他喝的太急,口水险些把自己给噎死,“快!快将这位姑娘请进城,立马通知迎送使大人!”
他突然改变的态度叫在场所有人都已怔不敢怠慢,天怙城佛锦兰,这卫队长的手脚有些发寒,甚至看到慕沉川的身影消失都还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一旁的小侍从也呆呆的触了触这生愣的男人:“那是……佛锦兰吗?”
不确定的口吻即似乎即便是身为天怙城人也不敢置信。
男人点点头,眉头却更锁了两分,年轻的兵士们只知道佛锦兰的传闻,这朵兰花在渭河地区可以畅行无阻,在天怙城可以呼风唤雨,但——不仅仅如此,不仅仅。
“知道为什么,天怙城如今已经没有佛锦兰了吗……”男人喃喃自语,边上的侍从们面面相觑都摇头,男人的手握紧了身侧的刀剑,“先有佛锦兰,才有天怙城。”他突然说了这么不着边际的一句话。
“您在说什么?”周围的人没听清楚。
可是那男人也不再多言,只是摆摆手,让所有人各司其职、各归其位——先有佛锦兰,才有天怙城——这句话是他的父亲在偶然谈起的时候随意说出口的,他的父亲生在天怙城,死在天怙城,对城中一切自然了若指掌,可这些话是什么含义,男人也没有追究过,所有人都知道佛锦兰,可是他们没有见过真正的佛锦兰。
因为天怙城已经许多许多年不曾种植了,所以这朵兰花的珍贵程度可想而知,无论是谁拿着它来到了天怙城,那么天怙城都要倾尽全力去帮助——这些都是一辈传一辈留下来的话。
如今,这朵花就搁置在城中正厅,灯火通明,暖炉噼噼啪啪的烧着炭火。
樊月斜斜的倚着雕花椅,她此时身无铠甲而是简单的披着一件单衣,也没有那般如火如荼的艳丽,只是手腕和颈项上依旧束着红绳细铃,但凡一动,那声响就零零散散的落下,煞是好听,墨色的长发被随意的裹挟在一旁,一眼看去,若你不知她眉目浓烈,也绝然会以为那是个万种风情的娇俏舞姬。
她的指尖一下一下的敲打在桌案,眼神没有落在佛锦兰之上,而是落在堂下正捧着茶水裹着毛毯的慕沉川,她捧着茶盏却不饮,微微起伏的胸膛处还有着不少的血染污迹,不停的闷着声音咳嗽。
那小姑娘被人带进来的时候简直狼狈不堪,脸色差的几乎要让樊月以为自己是错看了,当初在柏尧城前的大营,她见过这姑娘,那是谢非予一直留在身
边的人,安国侯府的慕四小姐,她对慕沉川从无任何好感,一个官宦人家的小姐也罢,一个杀心弑父的罪奴也好,却不是如今这般凄惨模样。
可是樊月的心里没有丝毫的怜悯和同情,她本就与慕沉川非亲非故,究竟那小姑娘经历了什么才沦落到如此境地,她也不想知道。
“你的手中,为何有佛锦兰?”樊月的声音好似带着雪山之巅上那莲香薄片的冰气,“是他将这花交给了你?”
他,当然指的是谢非予,因为樊月心知,佛锦兰的拥有者是谁。
可是这口吻中除了不解还有几分讪意,仿佛樊月压根不信也不想承认,如此重要的东西,谢非予竟然会轻易就赠与了慕沉川这样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看似不中用的小姑娘,她确实不理解——慕沉川有何德何能。
“迎送使,咳咳……”慕沉川将手里的茶盏放下,她从进来到现在没有泯过一口茶水,声音嘶哑眉头紧蹙,显然心事重重,“现在不是质问我为何会有佛锦兰的时候。”她知道樊月对她心存不善,可是现在不是发别扭恼矛盾的时候。
樊月轻蔑的笑了声,仿佛是嗤笑在天怙城中胆敢这么和她说话的人可不多,如今这小姑娘倒是一副要反客为主的样子,樊月抬脚就散漫的架在了自个儿的长椅上,裙摆顺风势动作与烛光流泻,端的是一副放肆浪荡的样子。
这女人本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说的好听,她是个能够调兵遣将指挥千军万马的女将军,你要是想说的难听些,她也承认自己不过一个彪悍的女匪——那些被她砍了手脚头颅的人,大概都恨不得这么称呼她吧。
所以樊月从未有任何的拘谨:“说。”她简简单单,慕沉川手持佛锦兰来到天怙城的意图。
“借兵。”慕沉川的声音凛凛,一字一顿,她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也不在乎说出口的话多么荒唐可笑,他斩钉截铁,“我要借兵。”
仿佛烛火的跳动都在这刻蓦然停止,空气与氛围一般被僵硬冷凝。
“借兵?”樊月的舌尖上缓缓的重复了这两个字,这个小姑娘口气倒是大,一到天怙城开口就是要借兵,“凭什么。”女人的美目好似锋利匕首,堪堪从你脸面上刮过都觉得刺骨,甚至她现在表情就压根没有将你说出口的话当一回事。
“就凭佛锦兰在我手中,天怙城就应有求必应。”慕沉川没有将这些轻蔑讥诮都放在耳中,她的神情肃然并没有一丝的玩笑。
“佛锦兰确实可以,”樊月的接话也很迅速,佛锦兰有权力调动天和城的玄甲黑甲,“但是你——”樊月的神色有几分不确定的蔑然,“不能替他决定。”慕沉川算什么?在天怙城她什么都不算,要她樊月凭一支佛锦兰就无条件听从慕沉川这什么都不懂的女人发号施令,未免贻笑大方了。
“樊月!”慕沉川大喝一声就几乎要从椅子上跳下来,她咳的整张脸都涨的通红,现在是什么关头,樊月却还因着莫名的嫌隙与她赌气不成。
“放肆。”女人也冷眼撇开,在天怙城这般叫她名讳,是脑袋不够掉吗。
慕沉川的手还按在茶盏上,只是颤抖的让茶杯盖子都磕磕碰碰的撞击着发出声响:“事急从权,固然对我有偏见,但,你应该质疑谢非予的选择。”谢非予亲手将佛锦兰交道慕沉川手中,你再不乐意也要相信那个男人的决定——樊月对谢非予的感情很古怪,有敬有畏,也有情义,这分情义中有尊卑更有故交,慕沉川并不知晓两人曾经有过什么关系,但绝不是樊月如今在这里大行刁难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