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叶歆叶非予虐渣文
登录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366章 桃花笑春风(第1页)

容则一提,谢非予也是想起了在柏尧城前的点滴。

“她有事相求,”谢大佛爷简而言之,“她与本王在找同样的东西。”谢非予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眸中略有几分深芒,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这一个多月来根本无暇顾及萧太后的所托。

同样的东西?

“是那批流民?”傅长栖插了嘴,这是他和容则都清楚的事,没想到萧太后也如此感兴趣,“那可不光是二十多年前,确切的说,算一算也快要近三十年了……”傅长栖仰头好似在数着长亭的横梁,“王爷,那个时候你我可还都未立足于世,这件事若是樊月都查不倒,很难从现在的陛下口中撬出来。”

谢非予何尝不知,如此年代久远,连宫中的吏案也被销毁了记录,实在无从下手,他颔首沉吟片刻。

容则侧着身子,这位刚正不阿的大人挺直着腰杆背脊一脸正色的时候,你会以为他将任何地方都理所当然的摆成了那大理寺的正堂:“易先生随王爷去往芈鹿前曾委托本官去查询一批早期的案录,原本的封底应该留存在十四州,花了几个月时间才重新启调,前两日刚好送到大理寺,我命手下翻阅了几宗,倒是发现一个有意思的说法。”

容则的声音没有任何故意和捉弄的味道,他可不是傅长栖那种喜欢卖弄的人,所以当他这么说的时候,其他两人倒也蓦然收拢了目光,等待着他的结论。

“刘兴堂大人,二十多年前他曾授任钦差,代天巡狩,后来因为路途劳累奔波感染了时疫,药石罔效暴毙,”这是案上白纸黑字载录的,“染上大病的地点是在峪迦关,但城中百姓倒是无一人遭殃,只是死了一些当时被审核留城的流民,所以很多人怀疑这场病是由那些流民带进来的,因为峪迦关的官员接待了他们,许多人才不幸遭至厄运,而刘兴堂因为时任钦差,正巧在峪迦关考察吏治。”容则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了一卷旧案册交给谢非予。

谢非予信手一阅又传给了傅长栖。

有意思,刘兴堂和峪迦关的一些官员因为接待的流民带来了一场病变,导致了许多与流民接触的官员都感染了重病,而如今的守将常世南就是在上一任大将军不幸去世后才担任的,当时流民死伤也七七八八,这么大的灾患,当时的朝廷就不怕传染到峪迦关的千万百姓?

朝廷官员重伤死亡,如此大事,就没有特地加急通报给当时的先帝吗?

仅仅只是在案中简单的聊聊数句,时疫,病变,王城中吏部的任何记录也不存在。

“感染了时疫?”谢非予细细推敲,“依照案中记载发生在夏季,那显然不是普通的传染而很可能是瘟疫,何等大灾,为何州府没有上报朝廷?”他的目光带着几分深沉的追究,“倘若有了报备,朝中应会派遣驻地的医官前去,严重不可控时还可派遣太医相助,这件事的真假,查一查太医院出行的医案应该就有分晓。”

傅长栖沉吟之下也点了点头:“没有道理,刘兴堂,堂堂正正三品大员,当时他是代天巡狩,考核吏治,在回巡的途中突发病症,也应在治疗时由当地的州衙通知上一级官员报备通禀先帝知晓,容则,你可有去查六部的文书信使往来。”这么大一个官员,说暴毙就暴毙了,也没人追究个缘由,追究个因果,实在古怪。

容则瞧了傅长栖一眼,很显然,他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没有,才蹊跷不是。”这就是容则所说的有意思的事,没有任何往来的书信和急报,死去的人统统被尘土掩埋。

好像,这里面隐藏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一场突发的瘟疫,改变了许多人的故事和生命。

“先帝可能隐藏了一个秘密。”谢非予简简单单而道。

傅长栖倒抽一口气,这天底下皇家的秘密最是不好打听,更何况是一个已故的九五之尊,那个男人当年是何等威风凛凛横扫过九州,如今身故却还要从他的嘴里撬秘密,这绝不是任何人轻易能为之的。

“王爷——您可要三思。”傅长栖的话是警告是提醒,是所有人的担忧,就连容则也微微颔首。

谢非予没有给予明确的答复只是指甲在酒坛子上轻轻落了响动:“劳烦二位了。”要查医案,要查往事,决然少不了大理寺的帮助,谢非予的话很明显。

傅长栖这会挠了挠头,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现在“啪”的一下恍然大悟:“我说,谢非予——敢情你是特地把我调到大理寺跟容则一起查案呐?”容则会突然向陛下提出将傅长栖调送大理寺,那也是很古怪的,现在想来,一切都说得通了,“王爷,您这是跟容大人一块儿算计我呢?”

这可真是好,刚逃出了虎穴又进了豺狼窝,认识了谢非予这样的朋友,你怕是只能任劳任怨听凭差遣了。

“怎么,让你物尽其用有何不妥?”容则的声音凉薄的很,瞧瞧这跳的半天高的傅大人,本来在枢密院也是尊供养不起的佛爷,天天就知道倒腾花前月下美人云集的事儿,现在来大理寺,好歹能为他容则尽一份心,不错——大理寺卿受之无愧。

“哎,我说容大人,你这话能不能说好听点儿?

”傅长栖砸吧着嘴,什么叫物尽其用,他傅长栖就是个物什吗?那应该是人尽其责还差不多!容则这个混账东西,时常喜欢在人身后爆出一两句冷言冷语的还带着刻意的小嘲讽,老气的傅长栖抓耳挠腮恨不得跟这爷们大打一场,“敢情您老今日就是为了来怼我这意志消沉的傅长栖不成?”

瞧瞧此时此刻的傅长栖,一身酒气潦倒,瘫坐在地上身子斜斜倚着亭柱都懒得与任何人争个高下的颓废样子,欺负现在的他,可当真没有一点成就感啊。

容则嗤笑了声,从来就没什么好口气:“本官是来与王爷探讨当日未完的棋局。”你可要点脸,傅长栖,谁没事会来膈应你。

容大人的脸上赤裸裸的写着,你傅大人还不够看。

傅长栖拍着膝盖哈哈大笑的抱着酒坛子咣当咣当豪饮两口,他就喜欢容则这个人跟谁怼上就一怼到底,也跟不管你是敌是友,可是这种氛围很奇妙,妙就妙在,双方的若即若离,非友也非敌。

谢非予听到了,他的指尖撑了下额头,笑意就难得有些温和,然从中你不难发现那些笃定的倨傲:“容大人,费心了,这一局棋,你赢不了。”他不需要再去回想当夜黑白子最后定格的画面,口中的话不容置疑。

傅长栖嘻嘻哈哈的,酒坛子都险些从怀里掉下来:“容则,你跟他下棋啊……啧啧啧,我奉劝你,别了,赢不了的,”傅长栖这才叫笃定的很,也不知道那眼底里流转是不是真的泛滥了醉意连说话都有些癫狂,“赢不了的!”

这天底下的棋局,没人能彻彻底底赢了谢非予,不,咱们不说天下,说小的——傅长栖当然不会告诉容则自个儿刚认识谢非予的时候和那家伙打了个赌下了三天三夜的棋,最后险些输的裤子都当了。

丢人,不谈也罢、不谈也罢。

“你以为本官是你这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吗。”容则撇撇眼,将怀里抱着的酒坛子往石案上一搁。

傅长栖就挺讨打的踹了踹那小石凳:“我说,你们两个到底是来陪我喝酒的,还是来堵心的?”

容则很少见的笑了起来,好似听到了当真能让他有些开怀的话般,天青水朗,他与谢非予对望一眼,倒是率先抓起了酒坛,什么话也不用说,只是扬起头饮了起来。

有什么话都别再说,接下来的时间,不如一醉方休。

远处的渔船踪影渐渐消失在流水上,阳光落了两三缕将江水映照的青蓝碧绿,衬的对岸半山腰的桃花好似一瞬间忽然开了一片。

春风带上了微微的暖意,轻拂过长柳亭里三个男人的衣袖。

这世道还长着,春光还茂盛,饮酒作乐的时光却不见得还叫人能够欢欣放肆多久。

桃花泛泛很容易就能转入到三月的下旬,连阳光雨点都带着一丝丝的润泽,王城里好像焕然一新,满城的废飞花都如春神降临了人间。

慕沉川看着院子里的桃李茂盛,至少有轻微的细风,花瓣翩跹,她想起这段时间听闻过的事,清和小公主死了,陛下风光大葬将其接入了皇陵,赐号孝懿公主。

慕沉川并没有看到那盛大的葬礼,她久病初愈一直没有离开过叶朴轩,她会听桃儿说起,浩浩荡荡的队伍从禁城中缓缓步出,满城的素缟几乎遮住了天幕,哀乐锣声一整日都没有消停,那些白鹤幡灯的影子落在地上一瞬又高高跃起,好像——整个王城回到了冬日,这一天下了一场漫天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