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天灯点繁星(第1页)
谢非予看到她那些小动作,反而低低笑了声,也不计较这姑娘为何在楼下磨蹭了那么久,许是早就猜到她要被那些美娇娘围个水泄不通,他的指尖在桌案上一敲,那内堂里就“啪嗒”
落下了脚步声。
慕沉川听到声响蓦然抬眼,就见到那深色长袍的护卫朝着自己拱手。
“慕小姐。”
慕沉川手里的书“啪”的掉在了地上都没顾得上捡:“蓝护卫!”她惊叫了声,蓝衫——算起来也有三个来月不见,从慕沉川到达天怙城的那天就让他带着黑甲军前往搭救铜门关,自此以后,就再无消息传来,甚至慕沉川大病初愈也没有见到他回到谢非予的身边。
“谢天谢地,你平安无恙。”慕沉川长吁了口气,蓝衫这一番前去铜门关是与福兆临大将军对峙,慕沉川也心知雄千难万险稍有不慎若真要兵戎相见绝不是所有人想看到的,如今蓝衫能够平安出现在自己的跟前,才叫她这段时间来的另一块石头放了下来,“让你一个人前往铜门关,实在不得已为之。”
慕沉川下意识的瞧了瞧谢非予,那男人好像能猜到自己任何的小动作,正面不改色的瞅了过来,咳,慕沉川险些给自己的口水呛到。
很显然,他是知道自己虽然嘴里不说但心里顾及着蓝衫的安危,所以才安排了这次见面,瞧瞧蓝护卫如今的样子,一身风尘仆仆的气息好似刚刚从八百里开外风餐露宿追星而来,一拍长袍尘土飞溅不说,就连这脸上的胡茬子都还没清理。
慕沉川心底里清朗的很,蓝护卫是快马加鞭特意在今日赶到了王城,连洗去一身风尘都未及就来了珍馐馆,这颗定心丸也是叫慕沉川觉得有所意外。
蓝衫应该已经从众人口中得知了慕沉川曾经的遭遇,所以他的目光没忍住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看到如今起色方盛,又见自家主子神色亦无惶惶,自然能知道慕沉川的身体教易先生调理的极好。
只是可惜了。
可惜了慕沉川腹中的孩子。
他唯独心中暗叹却没有任何忧心顾虑显示在脸上,反是朝着慕沉川微微拱手行礼:“蓝衫也是来向慕小姐作贺的。”他说的诚诚恳恳,再朝着谢非予行完礼人就不见了踪影。
这留着一脸茫然的慕沉川反而更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怎么这几天人人见着她,就是要给她道贺,对,就是前几天一直堵在门口送礼的马车,美曰其名都是来作贺的。
她哪来的贺给他们道?
“王爷该不会又给臣女下了什么小道道吧?”老实说慕沉川对谢非予的心思实在是觉得好奇又喜欢,每每总能出人意料叫人觉得受宠若惊,可是你也得小心,不然惊喜就要变成刺激了。
“你觉得呢。”谢非予慵慵懒懒的单指撑着下颌,眼底的眸光叫人不敢多瞧。
生怕这一眼就能夺魂噬魄。
慕沉川咚的心头一跳,她转过头的时候猛然嗅到堂中有了宴食的味道,不知何时那身后的桌案上早已铺张满满一桌的筵席。
谢非予虽然偶尔也会留在叶朴轩用膳,不过都是备的三菜小碟简单至极,大概慕沉川也没有想过谢非予这样的人物对吃食方面竟一点也不讲究和挑剔——所以,突然摆了一桌的“满汉全席”实在让慕沉川有些新奇,尤其是案中央的碧粳翡翠四喜汤,热气腾腾瞬间就叫人食欲大增。
慕沉川不客气啊,拉开椅子往里头一坐就撑着双颊瞧那也缓缓在对面入座的男人,如果不是四意偷偷把她们的话告诉了谢非予,那这佛爷定然已经成了她肚子里的蛔虫,连她喜欢什么,想要什么都能准备的分毫不差。
“臣女觉得……”慕沉川端着碗筷就一勺入手,色香味浓叫人食指大动,一勺怎么够,她挑挑拣拣着八珍玉食塞了满口,“您不能再这么惯着我,否则将来——”她顿了顿口,嚼着嘴里的珍馐美味——将来哪里还能离得开这人,嗯,就是那种片刻都不想他离了视线的念欲。
小姑娘话这么说,心里头还是美滋滋的,眉眼弯弯的将一碗的汤羹都饮了下去,这就见到那佛爷狭长眼眸一眯好似明了的撇过头。
“那就撤了。”男人的话带着两分隐约的讪笑,既然自己都说不该这么惯着,自然如你所愿——“喂!”慕沉川眼睛一瞪,连忙护住自己跟前的碗筷,这男人不是一根筋钢铁直男,而是故意要来拿她寻开心呢,因为慕沉川这就已经瞧见谢非予支着下颌老神在在欣赏她眉头一舒一敛的情绪张弛,好像自个儿都快成了佛爷圏养的小宠物。
可是佛爷不着急用膳,他的目光微微流转就落在了慕沉川的脸上,只是执着一旁的小酒盏晃动了两下:“今早韩悠被人参了一本,六部直接递了文书说是核实无误,韩大人去年参与了告镇司的贪墨案,但念在他为君尽忠几十年不义,遣其告老还乡便作罢了。”
谢非予漫不经心的,就好像只是在闲聊这几日朝堂中的新鲜事:“看来这派往任职直隶道观察使的人,顾太傅要另选了。”客省使韩悠是顾忠书亲自挑选的人,六部为什么要临时倒戈将他拉下马来,甚至遣返回乡呢
。
“兴许是那位韩大人就如顾太傅所言,的确名不正言不顺,如今东窗事发被人给劫了,怨不得谁。”慕沉川眼睛都没抬,只顾着往嘴里塞两个八宝水晶饺,好像心思压根就没有落在佛爷说的话上,这王城的山珍海味实在是人间极品。
谢非予哼笑了声,“喀”的放下了手中的酒盏:“你还不给本王从实招来?”他倒也不是什么兴师问罪的口吻,只是那么一眼掠来,和着话语里的几分凛凛都能叫你心头咚咚乱跳,佛爷的指尖在杯壁上轻轻一敲,清脆声响在明明白白的告诫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慕沉川眼珠子一转,唇角却微微扬了起来,她放下了筷子伸手抓了个蟹黄小包软软的捏了下:“臣女给韩大人送了一分礼。”
“继续。”男人老神在在的。
“黄金一箱,白银三箱,韩大夫人珠宝玉器上百件,内房三位妾室珍品绫罗绸缎各十匹,”她咂咂嘴,又加了一句,“还请四意专门在珍馐馆挑了七八个美娇娘送去了韩府上一醉方休,哦,对了,当然,是以我慕沉川的名义。”她笑嘻嘻的。
最近这一个多月下来,叶朴轩的礼物已经金山银山堆叠的都塞满了库房,既然都送给了她,她就有如何挥霍的自由,这就是慕沉川所谓的要给顾太傅送上一份大礼。
韩大人,既然得遇高升要离开王城戍边从戎,这是可喜可贺的大事,那么慕沉川就为他一家送上金银珠宝、玉人美酒。
谢非予的眉宇微微一蹙,瞧瞧这姑娘手舞足蹈的样子,他撇头微微倾斜了角度,有烛光衬着他的墨发好似点燃起了几分晕花,让慕沉川有一些不动声色的意乱*情迷。
“王爷,这出离间,配合的如何?”小姑娘俯身上前,还隔着一桌子的玉食佳肴,案中央的热汤还冒着烟气,好似能融化她的眉眼,竟显出几分清雅别致,她贝齿一咬,筷子在碗沿一敲。
谢非予闻言哼笑了起来。
离间,慕沉川特意用自己的名义去给韩悠大人送礼,还送了一大家子,在顾太傅看起来,这像什么?
谢非予的确没有在朝堂上反驳,相反在下了朝后送上美酒佳人,怪就怪在,这不是以谢非予的名义,而是慕沉川,可越是这样,越是会叫顾忠书疑神疑鬼。
那位太傅是个老狐狸,太符合常理了反而打动不了他,尤其是经过了这一次皇帝陛下的千机百算却功亏一篑,老狐狸的心境自然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越是出乎意料,越是能叫他深感疑虑。
只要他对韩悠起了疑,那么这位韩大人就不可能再出任这一职,至于那个奏疏里言辞凿凿的说着他参与了去年事发的贪墨案,这些都不过是个由头,韩悠既然被老太傅质疑,自然不能留在朝中,反正您老也该衣锦还乡了,不如,就这么退却朝堂。
老太傅亲自动手卸去左膀右臂。
有些意思。
谢非予狭长眼眸中的光芒微弱但又被烛火点的透亮:“马马虎虎。”他一直都吝啬给这姑娘撑头的赞美。
不过,慕沉川已然习惯,就是这样几个字都能让她觉得欢欣雀跃。
“王爷您这兴师问罪的,”慕沉川点了点这一桌子见也没见过的丰盛菜肴啧啧感慨,“让臣女觉得,就好像是犯人行刑前,最后的晚餐。”她撇着嘴角,还不客气的又夹了一个八宝蟹黄包塞进嘴里,俗话说得好,不吃白不吃。
谢家王爷设宴,你就死命吃、死命夸,绝对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