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今夜谁不醉(第1页)
至于谢非予会在这晴天日宴下会突然想起这些,不过是因为嗅到这百花香残,偶有榴石艳色点缀其中,着实叫人觉得心头有所触动。
媚欺桃李色,香夺绮罗风。
他只是突然见到林中花色妩媚迎风赢弱,倒的确叫人联想起姑娘家那般娇羞姿态,若是慕沉川巧笑倩兮,挽发自顾,再髻上着配这般芍药娇艳,衬得眉眼柔媚,唇色殷红,的确是骄娇相宜。
他才想到这里,指尖微微一动,就听得“咔”的一下,枝头上开的最为盛大的那朵芍药就落了下来,佛爷接的正正着着,便是香气溢满金丝艳裳。
不知这样灼灼夺目的花枝簪在那姑娘的发髻时会是何等的明媚光景。
“王爷。”突地身后远远的有声音从林间传来,谢非予微微勒停了缰绳。
不用回头也能知道,那是姬旻聿。
聿王殿下带着一些随从,个个都精神饱满很是欣然之色,也不知道是这位殿下临时改了道,还是一直追着谢非予而来,姬闵聿夹了夹马腹身后长袍覆上马背,林中一跃也是风姿卓然。
“聿王殿下。”谢非予侧身而望,他本无心这夏日狩猎,御马而过倒是有了走马观花的味道,这满山的山花已过了烂漫之时,的确,是该带那姑娘上山来徜徉一番,否则会坏了大好春光。
“今日众人兴致高昂,本宫独见王爷您倒是意兴阑珊,”姬旻聿很善于观察众人神色,今天金锣一鸣多少的马队冲了出去可就是为了赢得九五之尊的一声赞赏,倒是谢非予寥寥不兴的仿佛压根不在意这场狩猎的结果,姬旻聿想了想,他手中的金鞭轻轻抽了下马儿,就将马匹驱使到了谢非予的跟前,拦住了贤王的银鞍白马,“您可有兴趣满载而归?”
“殿下,莫不是想与本王切磋?”谢非予见他肩负长弓,如此追赶上来若说没有一些私心很难服人。
“切磋不敢,”姬旻聿笑的时候很是阳光诚恳,他身后的都是忠心耿耿的卫兵,“往年我随父王冬猎的次数不多,偶尔见着王爷林中风姿,实在叫人过目不忘,”他的感慨出自内心,发自肺腑,那脸上洋溢的也都是敬佩倾慕之色,谢非予往年冬猎,一身红衣艳裳在皑皑白雪之中何等傲然于世,谁人瞧上一眼都能一生不敢忘怀,“所以,只想和王爷打个赌。”
“如何?”谢非予对于他人的褒奖还是贬低都不卑不吭的,他将手中那盛开的芍药藏进了衣袖,眉头微微舒展。
“谁先狩到第一只猎物,谁就请对方喝酒,不得拒绝、不醉不归如何?”聿王殿下拍了拍自己座下枣红高头大马的脖子,那马儿呼哧呼哧的踩着蹄子哼着气好似也在赞同着这提议。
姬旻聿的话也很有意思,不切磋,单纯来一场小赌,又与任何利益无关,只是喝一场酒,就仿佛兄弟之间的情谊交好,只是为了增加一点儿狩猎的氛围和兴致。
叫人拒绝都难,所以佛爷压根就没想拒绝。
“好!”谢非予扬鞭一喝,他已经跨马高喝,座下白马嘶鸣惊蹄,越过繁花烂漫便是绝尘而去。
“驾”,聿王当然不甘示弱,他可是发起人,输给了贤王爷就得请喝酒了!
他洋洋洒洒大笑一声也追赶而上。
马蹄溅起的飞花烂漫过了耳目,惊飞了两侧林间的青鸟,叽叽喳喳的引得周围的野禽惊散更为小心谨慎。
“嘎吱”,是树梢微微折断的声响,“咔”,有什么枯叶被细小的蹄子踩的碎裂。
一丁点儿的动静都不能逃出猎手们的耳朵,谢非予的长睫微微一动,马鞍边的长弓就已经抵在了手中,马蹄一下便停驻了,好像天地间安静的失去了一切声音,呼吸声,落叶声,那一瞬只能听见弓箭狠狠被生硬拉扯的劲道给压制,弓弦紧绷处,一触即发!
就在所有人都呆愣的一刹,跟在谢非予身后的聿王也在这时搭弓上箭,显然他也注意到了草丛中的动静。
“嗖”的,还带着弦分崩离析的嗡嗡声,羽箭就象是出笼的游龙,划过锋利漂亮的轨迹,“呲”的扎中了那草木林深处的东西上。
殷红的血色渗透了皮毛,斑斑点点的腥味在空气中流露出来。
那是一只毛色泛白的狐狸,挣扎时的尾巴从枯木中露了出来才叫人看的清楚。
就在此时,“噗通”,有什么声响也同样落在众人身后,那是一只雀鸟,身上中了一支金矢。
所有人左看右看微有诧异,顿时身后的小兵士们举着手中的长枪就发出了喝彩,震得林中的鸟禽飞散。
谢非予的确快人一步射中了银狐,但与此同时,聿王的箭矢也射中了苍穹上恰巧飞掠过的鸟雀。
谢家佛爷落身下马,红衣逶迤在漫漫青草枯叶之上,他没有走向自己的猎物,而是捡起了那掉落在身后已经死亡的鸟雀。
箭矢穿身而过,扎穿了一侧的翅膀,高处跌落也同样能令这小鸟送了命,不错,他们两人的确在同一时间都发现了银狐的动静,谢非予出箭的速度是比聿王快,姬旻聿心知再射杀银狐也未必能赢,所以当机立断将天空正巧飞
掠过的雀鸟给射杀了下来。
好快的反应,随机应变倒是不在话下。
谢非予心底里不免有两分赞叹,姬旻聿这个男人,深藏不漏的确是一个好苗子,至于将来皇储之争中能否脱颖而出,还要看他能耐几许,就如今这男人在朝廷里的势态,似乎已经前途光明,一切铺垫都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他将手中的鸟雀递给聿王:“殿下,好本事。”既是在夸奖他的反应速度,也是在夸奖他的箭术能耐。
姬旻聿有些不好意思的接下了死鸟,这幅样子反而显得腼腆极了,是啊,谁得了这佛爷的称赞都不枉此生了:“是王爷厉害,射中了银狐,”他指了指那头银白的狐狸还倒在枯木之中,若不是洞察敏锐根本无法先人一步发现这猎物,“本宫输了。”他一点也不觉得可惜,反而理直气壮的承认了自己的失误。
“不,”谢非予唇角的弧度是比开在那山野烂漫里还要洒脱几分,夏风吹拂起他艳丽的衣袍,凤羽上流淌的是比烈阳还要夺目的流光,这怕才是山野林间最为不可方物之人,“本王愿赌服输,今晚的酒,殿下可别赖了。”他拂袖一扯缰绳跃身上马,衣袖翻飞长袍轻扬,那是比芍药更为灼灼盛大的姿态。
谢非予身为聿王长辈,若论平局,就已是自己的失误,是他谢非予输了,便不用掩盖。
这男人向来不在意这等得失计较。
“王爷好气度,”聿王也很是开怀,“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他将猎物丢给身后的将士,抱拳一揖,将缰绳一扯也跟在这佛爷身后。
两人神色了然,许是这夏日的风光着实叫人不想与那些野兽猛禽打交道,更适合策马信步在林间小道偶尔谈天说地的倒能成就一番乐事。
“本宫常年在太署阁熟阅王爷当年随先帝出征之迹,心知您去过周边番邦,也踏上过西夜领土,可不知王爷您是否亲眼见过西夜的萧太后?”聿王将手中的小金鞭轻轻一挥,示意身后的随从们都跟的远一些,不要扰了他们两人攀谈的兴致。
“殿下如何对萧后起了兴趣?”谢非予将一旁的树枝拂开,花叶落了满身,他还后知后觉似的不在意。
“前几日六部有文书送至,太傅令本宫多为陛下分忧解难,可吏中文书多有关西夜,本宫实在不甚了解,”聿王看起来也是操碎了一颗心,“但又觉得身为皇子不光要对本国民生有所体会,更要对番邦数国多做善悉。”这才能更好更准确的做出判定,哪像如今看到关于西夜的事聿王就得满朝上下的找人讨教。
谢非予点点头,姬旻聿大概就是因着这原因才故意在这场狩猎中跟随自己而来,他有目的,当然有,这位少年皇子常年住在王城的深宫,既没有随军出征也没有戍边从戎的将军一旁督导,有时候对周围番邦的情况的确是一头雾水。
“萧太后性情与传闻之中多有相似,但比传闻更为狠烈,”他还能记得清楚这老女人下手杀害自己兄弟们的孩子时给出的罪名,真是一点怜惜都没有,至于乌林答,老太婆顺水推舟,对一个老臣子同样可以借机除去,不错,这样的女人不优柔寡断,甚至,她独断专行,多年积累只为了一朝能够置你死地,“与她打交道你最好不要有所保留。”谢非予老神在在的,说话的神态就仿佛在谈论一个故友而不是对立国家的君主。
“不要有所保留?”聿王很是不解,按谢非予所言,萧太后的确是只老狐狸,面对老狐狸难道不是应该越多保留越好,太轻易被人看穿岂不是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