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陈大人高洁(第1页)
或者说震惊,也不为过。
就算九五之尊在谢非予的面前说出碧珠蚕的秘密,说出先皇帝的欺骗隐瞒,都没有叫谢非予有如此神色仓惶,可是现在——谢非予按住九五之尊的手缓缓松开了,反而退了一步,红衣逶迤过地上殷红的血渍,他就站在这个距离冷眼旁观,看着那个男人挣扎着喘*息,挣扎着奄奄一息,最后带着那种得逞的、诡异的笑容,失去了呼吸。
九五之尊,北魏最为高傲的天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在了邬冕山的营帐中。
这里尸横遍野,这里宝剑染血。
外头铁靴的脚步逐渐清晰,有人已经将营帐团团包围了起来,火光将他们的身影和手中剑戟都倒影在帐篷帘幕上,如同深夜的恶鬼踩着狱火而来。
“微臣们,恭请陛下。”那些禁卫小队长的声音铿锵有力,听得出来还有铠甲摩擦的声音,他们跪了一地,没有天子的命令自然谁也不会抢先闯入帝王的营帐,没有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唯独可以知晓的是,里面除了九五之尊,还有谢非予。
那是无数人都看到的,谢非予脸色不善的闯入了天子大营。
“谢家王爷,还不快将陛下请出来。”顾太傅依旧驾着枣红骏马,他当然不会如此贸然冲进来,因为他也在等,欲扬先抑,他要所有人都看着这营中发生了什么,看着谢非予一身是血的从里头走出来,看到那高高在上的北魏贤王“弑君夺位”,在这被自己领着的禁卫军团团包围住的王营里,所有人都插翅难飞,顾忠书比谢非予更有耐心。
火把和篝火发出焦炭被火苗灼烈的声响,周围的马匹哼哧着鼻息也同样焦灼踩踏着满地的凌乱枯枝,远处还没有平息的慌乱顺着夜风也同样传到众人耳中。
谢非予的眸光掠过营中鲜血肆流的尸体,九五之尊用自己的性命来拉谢非予同入深渊,百口莫辩。
突地,燥热王营中的桌案下发出细索半点喘气声。
“谁”谢非予沉声一喝。
“咚”,有什么东西轻轻撞到了九五之尊的龙案,那下头竟钻出两个脑袋来,正是之前醉的一塌糊涂的陈文斌和刘浩刘公公。
那陈文斌从龙案底下慌慌张张的爬出来拖着还半醉半醒的刘浩就连忙跪了下去压低了声:“王爷、王爷恕罪——下官、下官不是有意要偷听……”只是方才王营中突然火光冲天,走水让所有人都乱做了一团,原本陈文斌是醒了酒的,拽上刘公公就冲来营中救皇帝陛下,谁知道营中突然杀进来几个黑衣人,这不是,一个文臣,一个太监,什么也帮不了,反而吓的赶紧躲到了桌子底下瑟瑟发抖。
两个人脸色惨白,听着外头刀枪剑戟的的声音带着血光四溅,九五之尊的剑捅进那些杀手身体的时候,陈文斌都看到刘浩的双腿打颤的厉害,脸色都白的跟见了鬼一样,殷红血迹流淌进桌底,老太监惊的险些叫出了声,脸色一下子就又发了红,要不是陈文斌抢先捂住了刘浩的嘴,可能那老东西都已经吐的昏天黑地。
那些黑衣人与九五之尊厮杀的打斗将凛凛剑锋都劈到了桌案上,现在的龙案都还看得出缺了个角,陈文斌当时没忍住想要冲出去帮忙,堂堂北魏天子怎可如此陷落他人阴谋诡计!
可是刘公公紧紧抱着他的胳膊,似是用尽了力气的拖着那老臣子不叫他动弹半分,陈文斌要是出去了,能帮上狗屁的忙,说不定让杀手发现这里头不止皇帝一个人,那他刘浩的小命岂不是也要掉了?
那老太监咬着牙关死不撒手,陈文斌一瞧也惊了,这太监竟然,吓的尿裤子。
实在是狼狈透顶。
陈文斌的酒意经过这火光厮杀早就醒了,所以将所有人的对话是听得一清二楚,而一边的刘浩尿了裤子却还有着几分半醉半醒的状态,现在被陈文斌拖了出来一看到满地的尸体血流成河就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就像匍匐在地的一条哈巴狗。
“王爷王爷,老奴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听到啊……”刘公公捂上自己的眼睛,陛下怎么死的,谁杀的,不知道——他刘浩就是个老太监,谁的天下谁做主,刘浩现在一丁点儿也不想去管,只想立马爬回龙案底下继续躲着当缩头乌龟。
没用的东西!
陈文斌还真想一脚踹上去,这老头子跟了九五之尊这么多年都不去救驾,您老这颗良心还过的去吗,原本陈文斌的确是想踹开这老东西,自己就算死在了刺客的手中也能保全这忠君的赤诚,但是那个时候,谢非予闯进了营中。
接下去的事,已经不需要人再多言,陈文斌一样听的一清二楚。
“谢非予,你在里面故弄玄虚什么,出来大帐,这营中的反贼都已经叫老夫给擒拿了,满营大火很快就会扑灭,”顾太傅大约见这营帐之中无人应答,所以出声再喝,“速速将陛下请出帐来!”
老太傅的叫嚣中可没有包含一点对九五之尊性命的担忧,那个老头子的算盘打的噼啪响,他一点也不着急,等待的越久只能说明里头的人不敢面对,惊慌失措。
谢非予看了一眼已经尸体冰
冷的天子他缓缓走上前去,伸手握住了把剑柄“哧”的一下就将利剑从九五之尊的身体中拔了出来,那尸体好似还痉挛的抽*动了下,烛光映照在鲜血斑驳上,谢非予手执青剑,负手一立,眸光没有落在那两个趴在地上的臣子头上。
“本王,是不是很像弑君夺位的凶手。”他反手挽花,冷光乍现,衣袍明明是灼目的烫红却叫人觉出了深寒如同冷冰的刺骨口吻,任是谁人看到现在的场景,谢非予都是百口莫辩。
刘浩吓的是连眼睛都要翻过白眼去,生怕眼前这佛爷下一秒手起刀落,他们两个目击证人的脑袋就咕噜咕噜也滚了下去,俗话说得好啊,反正谢非予逃不出这个劫了,多两个人陪葬也不赔本不是。
“老奴、老奴……”刘浩的嘴唇不停的打着颤,声音都好像是掐着嗓子眼无比艰涩才能落出,“老奴从来、从来……都、都实话实说……”他的眼神一瞥到九五之尊染满血迹的尸体上就吓的须发倒竖,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定着身子那么一瞬,竟蹒跚着脚步要往营帐门口去。
“你做什么!”陈文斌一瞧见连忙跳起来按住了那老太监的肩膀将他拖回来。
刘浩惊恐的神志好似还没缓过来,他指指谢非予又指了指已经冰冷的九五之尊,声音里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绝望的尖锐,但却掐着嗓子不干放声:“死了……都死了……陛下都已经驾崩了……老奴还能做什么,”他一张脸色惨白惨白,“老奴得告诉太傅,陛下死了……”不然还能怎么办,这个营帐里活着的三个人能隐瞒住陛下的死吗,不能!
九五之尊驾崩是天大的事,所有人都会知道。
你来告诉我刘浩还能做什么!
陈文斌一把将刘浩往里头一推,刘浩脚步不稳摔了个趔趄:“你疯了吗刘浩!”他也睚眦欲裂,一个个喝醉的以为自己清醒,没有喝醉的都在装疯卖傻,他一把扯住刘浩的衣襟欺上前,声音不大却沉重的压的刘浩喘不过气,“陛下死了,咱们三个活了,你以为顾太傅是来救驾的,你以为他是来救你的吗!”
陈文斌可不傻,九五之尊和谢非予的对话早就已经说明了今夜作乱的到底是谁,他看到刘浩的眼神转动了下,这个老太监早已如惊弓之鸟一般没有任何的思考能力:“顾忠书为什么不冲进来而是要站在外面,他要所有人都看到陛下驾崩了,就死在他面前,死在谢家王爷的面前,你觉得咱们三个和陛下尸体在一起的人,还能活着吗!”
刘公公,你跟在九五之尊身边那么久,就真以为顾太傅是个傻子吗!
今天这场大火是一场政变。
一场政变!
杀手都是被安排的棋子罢了。
刘浩你现在只要出了营帐去,这里的三个人立马就会被冠上无人能逃的弑君之罪!
“我告诉你刘浩,掉脑袋我陈文斌不怕,但是陈家若是被罪名玷污,我做鬼也不放过你!”陈文斌照着刘公公的腰腹就是一脚狠踹,似是将之前的气都一股脑儿的宣泄了出来,刘浩咕咚一下就翻滚到了天子的尸体边爬不起身,就跟一个备受欺凌却又逆来顺受的的家奴似的蜷缩着。
陈文斌恨铁不成钢的一拂袖转头去看那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的谢非予,男人只是看着天子冰冷的尸体,他没有动,烛火将流光倾泻,他的脸色不好,天子的自戕也同样带给了谢非予巨大的震撼,又或者是那些坦诚的过往和真相叫谢非予都无法欣然接受。
但现在,绝不是好时机。
“王爷,”陈文斌沉声,外头千军万马等着将他们碎尸万段,“刻不容缓啊。”
如此来势汹汹、千钧一发,若再没有半分果断和狠心,性命将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