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您好像不同（第1页）

谢非予没有走进去，两个人就着那掀开的一角可以看到营帐里烛火晃动并没有多余的人，易晟正静静的坐在地上背对着帐帘，他的双手撑着额头好似沉重颓然全压抑在身，须发散乱可见星火在上面焦灼了些许，衣袍被烧了一半满身就好像从火堆里捞出来的煤球般狼狈。

谢非予更能看到，他的身边，躺着的，正是张衔。

张衔的躯体上覆着一半的白纱，衣物早已烧的残破不堪，不说衣物，大概面容也模糊难辨。

张太医已经死了，被活活烧死了。

慕沉川神色黯然，她不忍多看：“大营失了火，大家惊慌失措为了救火无瑕自顾，没有发现药营引到了火星，易先生冲回去取药箱的时候，营帐的梁柱坍塌了……”慕沉川的唇紧紧闭上了——甚至现在还能感受到那滚滚的浓烟和星火扑到脸面的灼热。

火光冲天，烧的正烫热的炭木被冰冷的溪水一浇顿时产生浓密的烟层，易先生为了抢出自己的药箱不顾危险冲进了火势已经燃了大半的药营，却不料梁柱承受不住轰然坍塌，星火落在那个老头子的皮肤和头发上，外面的人尖叫声起，谁都会觉得，他不能活着出来了，可是那个时候，有人影竟窜入了火场狠狠推了那个老先生一把，易晟是连同药箱一并从营中连滚带爬的摔出来的。

甚至额头都磕到了地上的石子血流如注，伤口上都沾着沙石泥土。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身上有许多处的烧伤和擦伤，所有人也都看到了，那个冲进去救了这易先生的人是谁。

张衔。

六十来岁的老头子代替了易先生，被那倒塌下来的带着熊熊烈火的梁柱压了个正着。

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就淹没在倒下的帐篷中，布料迅速的起了火，一片火海。

易晟当时震惊在场，连反应都没有只听得耳边数座营帐轰然坍塌，他看到边上的人都惊呼着要去扑火，才发现，身边少了张衔。

慕沉川撇开眼不敢再看营帐里如今对着一支孤烛和张衔冰冷尸体不言不语的易晟。

她还记得，易晟丢下那个药箱发了疯一样的要冲进火海中去救人，但被在场的人硬生生拉住。

快救火！

快救火——你们救救他——易晟的脸被熏的乌黑可是能清晰的看到两行水渍顺着脸颊一路流淌到颈项——他几乎跪在了地上，求求你们救救张太医——救不了了。

他心底里很清楚，在梁柱倒下来的时候，张衔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他死了，就这样活生生血淋淋死在易晟的面前。

那是慕沉川第一次看到这个平日里开朗豁达的老头子突然之间老泪纵横，他跪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打着颤，嗓子里发着她根本听不明白的呜咽。

慕沉川的眼眶一红，衣袖就掩住了脸庞，她记得上一回看到这个老先生眼中沁着两分泪水的时候是他说到了自己的儿子，那位面对山贼匪徒面不改色的传令官大人，他说王爷为三州百姓泯了冤，老夫高兴啊。

而这一次呢，他掩面泣不成声。

谢非予的眼神动了动，他看着那位自己也熟识数年的老医师，缓缓叹了口气。

营里的烛火因为快要燃烧殆尽而晃了晃火芯，易晟的眼珠好似被凝固定格般没有任何的神采，他的双唇干涸手肘发酸却一点也不想动，只要睁着眼就能看到跟前躺着的人，早已分辨不清原本的面容究竟如何。

易晟掩面，他们把张太医从那扑灭火势的营帐梁柱下拖出来的时候，他早就没了呼吸，身体被烧灼了大半，最基本的容貌也看不清楚，甚至部分的肢体都已经被烧的变了形。

易先生伸出手颤巍巍的探进如今这白纱之下，轻轻握住了张衔的“手”，如果那还能称之为人手的话，他的五指指甲脱落已经被灼烧的干裂弯曲，皮肤开裂好似被无数刀锋砸砍下的沟壑。

可是，易晟牢牢的握住了。

“张太医……”他的声音沙哑好似几天滴水不进，老先生的脑袋低垂，眼神看向那躺着的人的时候充满了无限的伤痛，“子敬啊。”

这是易晟第一次唤张衔为子敬，那是那个老太医的表字，张太医以前总是嘻嘻哈哈的跟易晟说，大家都这么熟了，别打什么官腔，老是太医太医的叫多不好意思，喏，叫我子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