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委屈傅大人（第1页）
谢非予沉声，在慕沉川的肩头拍了拍：“就让他……安安静静地呆一会吧。”谢非予对张衔的记忆大概还是停留在夏月的时候，慕沉川身中剧毒险些无法救治，那老太医却在那时配合了谢非予演了一出投石问路敲山震虎的诡计，引出了吕太后的口不择言。
慕沉川踢了踢滚落在脚边的小石子：“待回了王城，还希望王爷可以令张太医扶柩回乡、风光大葬。”
“自然。”谢非予想也未想，这亦是张衔的心愿。
张太医虽然在太医院，身入庙堂可心向江湖，早在三年前这位老太医就曾经向陛下提出过请辞，只奈何当时的九五之尊没有同意说着太医院还需要张大人不辞辛劳，张衔倒也没有推脱更是一肩承担起了整个太医院的重任，这一次大概是他真的想要回到乡野之中，因为他遇到了一个更适合自己的人和地方，易晟的出现带给他的是宫外更加广阔的梦想和更想去闯荡的理由。
“只希望，易先生能节哀顺变。”慕沉川知道这四个字是旁人说来轻巧，当事人心中苦痛别人无法感同身受，所以她不愿意在易晟的面前说这句话，老先生是聪明人也是性情中人，知道怎么做对自己对所有人才是最好，她倒是现在突地回过了神来，“王爷，是王营出事了吗？”
谢非予会这么着急将蓝衫谴了出来，自然是因为正营中出了大事，从蓝衫的口中她得知凤骨可能造反，但是现在连谢非予都亲自来到了太医营，那只能说明正营中的事态并不妙。
不是出事，是出大事了。
谢非予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顾太傅勾结了十二卫中人造反，凤骨欺君罔上，陛下已经归天。”他言简意赅。
“什么！？”慕沉川惊叫了一声连忙吓的自己伸手捂住了唇，“陛下死了？”她还不敢置信，虽然知道情况不太妙，结局不会如人意，可听到九五之尊突然驾崩的消息还是觉得有些恍然，那个人可是北魏的帝王，怎么会如此轻易就当真死在了深山之中。
慕沉川的记忆里，第一次见到那位人间帝王时还颇具好感，有威仪有神态不像是个昏君，甚至言笑晏晏的还让慕沉川觉得和蔼可亲，但君王执政这么多年当然是个有手段有能耐的，后来的每一步棋慕沉川也曾深觉匪夷所思。
姬家帝王深谋远虑，又怎么会轻易叫自己的臣子和儿子给算计了，这里头当然是有不为人知的缘由的。
谢非予脚步轻转就移到了慕沉川的跟前，他身形高大，一下子就将篝火的明光挡住了，慕沉川只感觉到一片巨大的阴影投落在自己的身上。
“是你通知了姚正宁？”谢非予的问话落出了口，这是姚正宁亲口说的，蓝衫赶到了山脚去请救兵，那定然是慕沉川的意思。
慕沉川点头：“太医营一出事我就觉得不对劲，姚都统的左右武卫明明是亲卫军却被安排在了山脚，若相安无事倒好，可偏偏太医营也遭到了波及，这场狩猎断然是有诡计的，”那姑娘心有质疑的时候分析还能头头是道，“原本我不知道是什么，蓝衫赶来时我以为凤骨是被陛下安排来刺杀王爷您的，可只好借口‘救驾’向姚正宁请兵，”不管缘由借口如何，至少她慕沉川的确是帮上了忙，否则这佛爷现在不会出现在这里，“王爷，您让蓝衫来保护臣女，不就是要臣女替您通风报信？”
慕沉川眼睛眨眨，原本那些惊魂甫定的神色到了现在已经安宁了不少，看到这个男人站在自己身边面前的时候，任是什么样慌乱的心绪都能被平复下来，现在再回想，倒是线索明朗。
谢非予让蓝衫来照顾自己，一是想护她周全，二是慕沉川有能力救王营。
“您一定在等姚都统的左右武卫，”慕沉川歪了歪头，夜风就将她的发梢吹拂过脸庞，嗯，明明脸上还有着被星火熏出的灰尘，可是这么一瞧好像星星都落进了眸中闪亮闪亮的，让谢非予都有一瞬微愣，“希望臣女，没有让您等太久。”
谢非予闻言还当真笑了起来，他的肩头细微一颤，这笑声摆明了是送给慕沉川的奖励：“本王有时候还挺喜欢你的自作聪明，和聪明。”姚正宁的确来的不早不晚，恰恰好。
慕沉川当然不客气，嗯，就姑且将这佛爷的话当成赞美和欣赏：“只是不知道王城之中是否也起了变故，老太傅既然决定在山上动手，那么禁宫定然也准备妥当了。”这是慕沉川更担心的问题，这里的烽烟他们是控制住了，可是所有人都会回到王城，而那里的境况他们一无所知。
谢非予倒没什么忧虑之色，仿佛王城中的事他一点也不担心，更甚者，了若指掌所以胸有成竹：“你不是可惜着，傅长栖这一次不能来邬冕山狩猎？”那个家伙可不是什么安静如斯的主，他上山有上山的好处，下山自然也有下山的用处。
“傅大人有所行动了？”慕沉川眼睛一亮，“您一早就知道顾忠书有问题？”傅长栖会快人一步定然是因为谢非予和容则又察觉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动静，果然，在这个佛爷面前还是不要自作聪明的好，免得被抓了把柄并还不知，在那沾沾自喜丢人现眼。
“顾太傅想要扶持聿王本
无可厚非，但天子一旦驾崩，聿王登基乃是名不正言不顺。”九五之尊现在的遗诏是陈文斌伪造的，那意味着天子根本还无意加封姬旻聿为东宫太子，可北魏不能一日主，一旦谢非予和九五之尊一同被陷入彀中，那么接下来要做的是什么？
夺权。
夺权的第一步。
“兵变。”慕沉川接口，眼眼眸蓦然一沉，好一个顾忠书，心狠手辣、雷厉风行，论阴谋诡计这个老家伙倒是信手拈来，以前只觉得这老顽固是个满身充斥着愚忠和羡嫉的人，现在看来，最后保有的那点儿可怜的忠诚都不复存在。
只要将禁宫和王城兵马控制在手，胁迫文臣武将跪拜新主可不是什么难事，本来这顾忠书门生众多在朝廷中为人马首是瞻，只要谢非予倒台，九五之尊驾崩，那么天底下谁说了算？
还需要有疑问吗。
哪怕有一二的直言之臣敢于站在朝堂上质问顾太傅，又有谁人敢附和，要慕沉川说一句不厚道的，她会觉得赵鄄城那个最喜独善其身的小“墙头草”说不定第一个倒戈——老太傅只手遮天的时机很快就要到了。
谢非予颔首，嗓间微微落下冷哼，那个老头倒是算盘打的噼啪响：“王城有难，只怕现在赵大人的三千精兵也已经被控在掌中。”老太傅会做什么，谢非予就算闭着眼睛也能猜到。
慕沉川哎呀一声握紧了手心就是一捶：“顾忠书这一计釜底抽薪虽狠，但要速战速决，一旦拖沓回天乏术，王爷，您定然请了傅大人求兵。”慕沉川现在想来倒也没了原本的担忧，在这个佛爷身边你只会觉得出人意料，跟得上他一星半点的思绪都能令你觉得欣慰和雀跃，一步三算棋，他能算到自己落马，也能算到东山再起。
谢非予的唇角有着些许弧度：“是，这个时辰——”他抬头时漫天星辰的光辉落进眼底，火色似都成了流萤飞花洒在他的肩头，金红艳裳流泻着珠玉夺璀带着几分洒脱和肆意，“侯保宁的兵马大约已在路上，明早日光一现，入城夺宫。”
顾太傅企图控制禁宫，那么，谢非予便要夺取禁城。
如今谁掌控了王城，谁就能成为天下之主。
闯城夺宫，杀无赦。
这三个字由这一身血色艳衣的佛爷说来，毫无感情毫无怜悯，甚至你从他的眼瞳嗓音间还能嗅到些许渴血的兴奋。
乱臣贼子，杀无赦，那些妄图控制京畿兵马的人都得死，只有这样才能诛灭顾太傅膀右臂的野心。
王城很久没有经历腥风血雨了，都快让人贪图享乐忘记王权的更替总是伴随着无数的鲜血生命和谎言，既然顾忠书开了这场戏，那么每一个人粉墨登场自然要将大戏唱完，所有人要将自己的职责承担起来。
谢非予的眼瞳中好似微弱闪现某种奋然的光簇，他负手其后，长袖上的凤羽逶迤在地，月色淋淋好像只是为他独身而绽。
他不似凡人，更似想要跃身人间初尝腥意的山魈鬼魅。
慕沉川就知道佛爷一手安排的事从来不会出了他的算计，蓦然地那姑娘失神之间还有些感慨：“真是委屈傅大人了。”
此话怎讲。
上一回谢非予身陷大理寺险些被皇帝陛下给砍了脑袋，是傅长栖亲手拦了九五之尊向瑜京侯保宁调兵的召令，如今呢，可好，又得去请那侯保宁发兵救驾，慕沉川大概都能猜到那傅大人会面临侯大将军如何的冷嘲热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