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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歆叶非予虐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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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7章 犹如丧家犬(第1页)

珠钗有着幻彩的辉茫细微折射着烛火同样点缀的光泽,萧太后缓缓转动着钗环,任由流苏在自己苍白又枯老的手指上碰撞。

谢非予的目光也会被这瞬间流转出的迷幻色泽所吸引,他顿了顿神,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从萧太后的口中道来,似也是这老太婆不愿意透露给任何人知晓的往事和伤疤,一次次揭开都叫她油然升起了仓皇和哀凉之感,在谢非予看起来——那样一个名门贵女利用所见所学却得到了那传闻中魔物的青睐,她本是造物主却成了杀人者。

“的确令人匪夷所思。”男人唇齿轻启间落出话语,他动了动身躯,似长时间保持的坐姿叫人有些疲累,谢非予指尖轻轻揉捻了下颈项,老实说,若从任何一个人口中将这么“传奇”的事迹讲述到耳中,他都不会轻易去相信,偏偏那个人是萧太后——一个女帝,一个见证者,也是一个执行者,她所有的神态和言行举止都在验证真实性,令你不得不相信。

萧太后闻言便喟叹了声,任何惊奇和感叹已经司空见惯,她的目光都变得几分柔和温情:“哀家说过,若是天底下有任何美好的词汇可以形容女人,那么,她就担的起。”同样的,那个女人并非一无是处只有一张迷惑众生的脸,她不是皇家摆在面上的花瓶,她的聪慧才智不下他人,洞察敏锐又常人不及,她美好更美妙——萧太后思及此连呼吸都有了些许的停滞,明眸璀璨、巧笑倩兮,那是她萧家最小的妹妹,那是本可以成为万人景仰的存在,可偏生,白罗教毁了一切。

他们蛊惑了西夜的王妹,他们利用了皇权声势,却让萧太后不得不将自己的小妹除名在外客死异乡,甚至,连尸骨都无法回到故土,如今凭借一支钗环来道出那些不为人知的历史。

萧太后只要想到她流落在北魏先皇帝手中会遭受何等折磨和灾难就难掩心头滋生的恶劣和怨仇,“喀”,她终于将钗环搁置到了桌案上,只是不近不远的眼神流连。

“她知道自己绝没有逃生的法子,所以留下了它。”萧太后仰头许是不希望眼角的氤氲水渍如此轻易的流淌下来,她吸了吸鼻子却用着几分长叹盖过,这支钗环只有西夜的皇室才会认得,只有它可以证明那个女人存在过的痕迹,她是谁、去过哪里、最后留在了哪里,她为自己选择了一个结局,只能如此等待着那些对她念念不忘的人,再一次揭开所有的封尘,然后真相大白,“她总是给自己的所作所为留下最好的后路。”

如果没有这支钗环,谁也无法证明,那个西夜的天之骄女是否真实的踏上了北魏的土地,是否被见证香消玉殒。

萧太后收拾好了自己脸上的表情和情绪,她最后看了那钗环一眼伸手将它缓缓的推到了谢非予跟前。

男人一愣,萧太后显然并不想带走这王妹唯一的遗物,而是选择让它留在谢非予手中。

“萧太后是何意?”他有疑问。

“哀家,要谢谢你,”老太婆朝着谢非予颔首,她委托于谢家王爷的事,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结果,再次见到这支钗就如同再一次见到自己的至亲,对于萧太后来说,足够了——就仿佛几十年前魂牵梦萦、愧疚万分的梦魇有了一个尘埃落定的答案,是生是死都已经化为烟尘,所有的不安和忐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王爷可不希望哀家睹物思人日日以泪洗面吧?”

难得老女人还会开起了玩笑,虽然脸上没什么笑意可听口吻,是轻松了两分,谢非予自然不是什么喜欢做作推诿的人,他颔首将钗鬟收至一旁。

西夜与北魏,这两个家国的恩恩怨怨好像从这一支钗环的交替间变的更加的莫测了起来,萧太后哼哼着声:“要不是老皇帝早已魂归西天,哀家恨不得拆了他那老骨头!”女人碎碎念的实在有些难消心头之恨,“咳,咳咳……”

大概是今夜的情绪大喜大悲又大惊失色,萧太后的脸色看起来比方才更差,她拍着自己的胸口感觉的到心跳变的狂躁,老太后颤颤巍巍的去摸身边的拐杖,驻着它撑起了身子,步履蹒跚的一步步朝着小窗而去。

夜色迷蒙带着秋凉的寒意,霁辉阁的方向只有半点的火光,远远的看到浓烟也已熄了半去,小客栈看不到公主府的情况,萧太后的目光深远又悠长,慢慢的从房屋檐角转到了天际苍穹,星云已开,流泻下的光芒明辉叫人眼瞳中都似含有斑驳星轨。

那些憎恨的人,深爱的人,原本恨不得手刃,恨不得宠溺的,全都一个个的离你而去,萧太后的拐杖支在木板上还在细微的抖动,不,是她的腿脚,她的腿脚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她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是啊——生老病死,都是人之常情。

没有任何人逃脱的了。

她也曾有过莺飞草长、情窦初开的美好年华,也曾和自己的夫君鹣鲽情深、两不相疑,然后烽火狼烟下,老女人一步步登上圣坛坐上七尺龙椅,她遇到此生的大敌也遇到终生的挚友,可是,时光不等人,爱人、仇人、亲人、友人——慢慢的,孑然一身。

这种感觉很苦涩很凄凉,可渐渐的你感觉不到,你体会到了孤独的美妙,每每在空洞昏暗的殿堂中回身望去,黑漆

漆的一片里没有呼吸没有呐喊,连眼泪都觉察不到冰冷,可天光一亮,山呼万岁的声音又将你衬成了那个不可一世的帝王。

人生嘛,不过就是无常,再无常,欺人、骗人,被欺、被骗,最后学会自欺欺人。

老太后的脑中充斥着连自己也不愿意去细究混乱思绪,明明不是个伤春悲秋喜欢无病呻*吟的人,许今夜的大火早已一发不可收拾,今夜死去的怨灵或许已经在天上地狱等着将她生吞活剥,呵。

萧后笑了起来,笑的肩膀都颤了两颤几分癫狂姿态,那是谢非予都不曾见过的落寞和失态。

可是老女人一笑就容易哑着嗓子眼咳嗽,咳到了喉咙发痛便要作起了恶。

“萧后保重身体。”谢非予也已跟着起身,如今就站在老太婆的身后,同样放眼去看窗外一论明月和漫天星云,原本已经形容枯槁、积劳成疾,今夜又经历了数场交锋和情绪化,也是难得老太后还能强作镇定的撑的住。

谢非予对萧太后有敬意也有不耻,算不上苦大仇深的敌人,虽然立场不同但不妨碍你欣赏一个人,自从萧后执掌西夜政权以来为了巩固统治是杀了不少宗亲,可也不得不承认老女人治国手段有的是一套,而且这个家伙可是本性坚毅刚强的很,否则也不会当初一意孤行的要和北魏来一场“大开杀戒”。

雷厉风行,刚决果断的人,谢非予从来很欣赏,老女人对西夜呕心沥血,君为明君,臣为贤臣,西夜需要萧太后这般人物成为脊梁骨,可是,显而易见,脊梁骨也有生老病死的一天。

萧太后摆摆手:“只要哀家还活着一天,轮不到那些乱臣贼子作祟,”她揉揉额头阻止脑中产生的晕眩感,“哀家不贪,不求长命百岁、长生不死,只是时常觉得时光珍贵稀少,这心里头,”她的指尖顺着起伏的胸口便挪动到了心口的位置,愤懑的拍了两拍,“心里头还有许多没有完成的愿和大业。”不甘心——一个雄才伟略的人,有着诸多的不甘心!

“哀家想求着上苍,便当是可怜可怜我一个老太婆,再多给哀家一点时间,”她的声音低弱了下去,“只要一点点时间,一点点……也好。”她捶胸顿足眼神颓然,“可也所幸,江山代有才人出,年轻人看到的万里江山、千里如画,便就是他们的万里江山。”

家国的传承,重担的更替,总有热血男儿站在风口浪尖迎击回首。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微微转过身去看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年轻人”,一老一少并肩的感觉太过微妙,谢非予的长发被夜风撩起两许却衬的萧太后那银白的发丝更加的显眼,萧太后愣了神,眼底里突的就有了星光坠落的痕迹:“哀家今夜就要动身离开。”

厌晋城发生了如此大的巨变,很快善后的结果就会西夜皆知,作为一个统治者她必须要有万全的应对方式。

“桑凉可是会有危险?”谢非予却突然道了个奇怪的问题。

萧太后一怔,眉头挑了挑:“哀家有些好奇了,谢家王爷可还能——再神机妙算一些?”她一点也不介意的开怀而笑,“是,哀家离开桑凉带走了三千神机军,一旦宝禄王造反的事传了出去,那些拥兵自重的亲王就会知晓这里发生的一切,”死了多少的贵族,多少的王侯,就连萧太后都险些被波及,“白罗教余孽虽被抓获可不知潜逃多少,哀家是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