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什么是真相(第1页)
无巧不成书,可若说这单纯只是巧合,也未免太叫人生意了。
“您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为什么先皇帝,要对您下蛊?”慕沉川歪过头,她将目光一点点流转同样落在那支沾满了浅淡月华和晨曦的的钗环上,这北魏王朝中拥兵自重心怀鬼胎者何其多,为什么偏偏要对一个有着显赫战功的少年使这等下三滥的手段。
海潮生上有着一闪一闪的明辉,好像那些碧海的珠子要讲述什么故事,却无法用任何的言辞来表达。
“他给了您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力,他将您送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宝座,却又在同时为您种下碧珠蚕可偏生不让您轻易死去,”每一年都由天子赏赐下雀心茶来供养碧珠蚕在人体内活跃,“他在等一个时机。”慕沉川的眼睛一眯,北魏老皇帝可以算计他死后的任何事。
他让自己的儿子同样赏赐下雀心茶,他让谢非予一步登天成为至高无上,他在等待一个能将这男人利用殆尽却能一击必杀的机会,甚至,他要借用谢非予的死,达到另一个目的。
关于西夜的,目的。
慕沉川不禁为自己那些恶劣的想法倒抽一口气,西夜的女帝和北魏的至尊究竟在互相算计着什么,将天底下的人都欺骗在了一场梦迷之中。
老皇帝魂归西天却如此笃定。
“他有一个不得不杀你的理由却又有着置你于死地的十分把握,如果碧珠蚕是他的把握,那么,理由呢?”慕沉川的话开始不再犹豫,她甚至好似想通了某些事一句接着一句的开始反问,也同样在问自己和谢非予。
那些帝王们想要掩盖的罪孽,总有昭彰的一天。
谢非予的眼中微微有着明光暗淡了下来,他伸出指腹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嗓子里呷出了一声喟叹,慕沉川听得出这声里有些许的迷惑和挣扎,要从以往熟知的一切中剥离出来,你必须重新去审视。
“您还记得以前的事吗?”慕沉川问的小心翼翼,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打扰打断男人。
谢非予长叹口气,摇了摇头。
佛爷的过去,慕沉川也从来不曾窥探,因为无人胆敢过多的责问,也许就连小皇帝陛下也不甚了解,西夜的萧延庭曾经问过却被这佛爷几句打发了,慕沉川记得在珍馐馆烟花生平的时候,她也同样问过谢非予,而男人从来给所有人的答复都一般,谢非予的父母不过是无名小卒,不足挂齿罢了。
那么除此之外呢,谢非予,你究竟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人?你从何处来,又是何身份?
谢非予少年博才、得遇明君,先皇帝救下了身中蛊毒的少年人并且为他苦苦追寻身世却得到一家满门早已不幸的结局——谢非予,你怀疑过吗?
就似慕沉川的第一句问话,您相信先皇帝吗。
“是谁告诉您所谓的真相,是谁告诉您所谓的答案,”是先皇帝,“如果先帝是一个谎言,那么我们不妨将从前所知的一切抛诸脑后,将‘真相’抹去从头审视。”
先帝的话全都是谎言,你的姓名、你的来历、你的出生,你的父母,先皇帝从头到尾都在欺骗你,他对你知根知底却刻意营造了一个少年遇明君的故事。
多么完美,多么符合天下人的梦。
“住口。”谢非予突然喝道,那眼神底下蓦然沉溺出了些许的紧张,那是男人很少表露在旁人眼中的神色,他急切的口吻更是令自己的情绪暴露无遗。
是该住口了,因为接下去的所有猜想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会引发一场劫难,不光是谢非予的劫难,也是西夜和北魏的劫难——慕沉川被男人突如其来的恼怒给震慑到了,她心头漏跳了一拍,男人神色紧绷的样子莫名令她也跟着心慌意乱,她顿了顿身却还是伸出手按耐住了男人的臂弯缓缓摸索到他的掌心。
谢非予的手指有些冰冷,不知是因为这秋夜的寒凉亦或是方才对话中的暗藏诡秘,都叫人心中不觉起了几分凛冽。
慕沉川想了想轻言开口道:“王爷,无论这场乱事怎么收场,您都必须有万全的准备。”是恩是仇,是爱是恨,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便没有当缩头乌龟再退回去的道理。
谢非予的神色微微有所缓和,慕沉川指尖倒是沾染着几分温软,细细的缠绕上来时有着某种试图安抚和分担的柔情。
“你也这么想?”他言简意赅,问的并不是所谓的要做个准备,而是——那些猜测,关于谢非予和西夜之间的某种独特的联系,一边是爱一边是恨,一边是恩,一边是义,这是一场二十多年的角逐,充斥着谎言和欺骗,无奈和锥心刺骨。
慕沉川当然听得明白他的意思。
男人早就有了某些所谓“不切实际”的猜测,他没有开口告诉任何人,他必须要自己去寻找答案,二十多年前的流民,就是一切的开端,可是如今——这个在自己身边同床共枕的女人竟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说过慕沉川不傻,还有着夺人的小聪明,心思转换的极快。
“王爷可别小瞧了臣女。”她笑盈盈的,将下巴轻轻枕在了谢非予的
肩头,吐气如兰又小心翼翼还有着西域的异香将所有人的呼吸都包围了起来,她的指尖爬到那钗环上,冰冷的海潮生似也一眨一眨着眼落出了盈月的泪滴般。
谢非予没有再说话,慕沉川感受的到男人的呼吸渐渐有所平息,不言不语,谁也不需要再发出片刻的声音,他们心照不宣也懂得谁在此刻需要沉默静谧的守候和等待。
慕沉川却觉得今夜的月色或许更适合落寞来说,如果他们的猜测都是对的,那么谢非予手中这支钗环才是他应该好好保留下的某种印记,她恍然看着月色消匿,晨光一点点将海潮生的碧蓝色打成了微亮的橘色,好像日出海波青天的旖旎,她微微闭上了眼才觉得神思有了片刻的松懈,迷迷糊糊的便失了不算清晰的意识。
浅眠安睡,慕沉川来到厌晋便遇到了一场生死攸关的政变,那些刀光剑影都化成了睡梦中的梦魇,原本以为自己今夜是休想闭上眼了,可也不知是什么作了祟,困乏的只想要用一场梦来掩盖所见所闻。
梦里有着煪娥公主的巧笑倩兮,也同样有着慕云鸿恶毒的嘴脸,他三分癫狂七分嗤笑的张牙舞爪,慕沉川这一口气就“噗通”一下在脑海里冲撞了出来。
天光早已大亮。
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安安稳稳的睡在了床榻上,屋内燃着龙涎香,总给人安心静谧的幽静感,慕沉川“啪嗒”跳下床,外头早已人声鼎沸,她打开了房门,客栈下小贩的吆喝声,花街上姑娘们的嬉笑声,还有的就是楼下酒馆里说书先生那些二五八卦和风言风语。
似是厌晋城并没有受到昨晚上公主府劫难的影响,她转转眼珠子将半个身体探出了阁楼,倒是将楼下细碎的八卦听明了两分,不过人人都是在谈论着昨晚上霁辉阁突然起的大火,烧了不少的名贵字画和古董,所幸没什么人员伤亡,还不是官府出兵救援的及时,当然——也是煪娥公主吉人天相啊。
慕沉川掏了掏耳朵,仿佛厌晋城的老百姓一点也不知道煪娥公主的状况以及昨晚上死了那么多的皇亲国戚,西夜的子民还是做着他们知足乐天的子民,互相寒暄津津乐道,慕沉川一扭头就看到萧殊羡正朝着自己微微颔首。
慕沉川这才想起来,萧太后临行时只带走了萧延庭却留下了萧殊羡,毕竟谢非予一行人要在西夜留住几日需要一个帮手,一个不管是对西夜还是对他们通行城关都有帮助的人。
萧殊羡,就是最佳人选。
小姑娘就明了了,萧太后的神机军果然行动迅速,大半个晚上已经将整个公主府打理的干净,反贼和逆贼自然早就送进了大牢,该封口的人早已打点的妥当,整个厌晋城的小老百姓大概压根不知道他们的小公主已经香消玉殒,而所有人还在对这场定婚津津乐道。
至于后事?
只要过几日等风平浪静,便说煪娥公主不幸染病救治不利身亡,老百姓哪里会去追根究底,留下的不过是一些传言和惋惜感慨罢了,再过段日子,兴许他们连小公主都会慢慢的忘记。
时间,是个奇妙的东西,尤其那些位高权重的人与他们本无半点瓜葛。
慕沉川洗漱完毕倒是在客栈的上上下下饶了两圈却压根没瞧见谢非予的身影,那男人大约是一夜未眠,这天光大亮却已行踪不明。
“喂,蓝衫,”慕沉川眼明手快瞧见那蓝护卫正从房中走出,后面跟着易先生,蓝衫正卷着臂弯上的袖子,慕沉川愣了愣,“你……伤的可还好?”
这家伙昨夜就半身的血迹斑斑,慕沉川瞧不清楚,如今易先生的脸上可没半点的欣喜之色,想来定是在里头给蓝护卫处理伤口替换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