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你竟不知情(第1页)
慕沉川的目光落在了谢非予手边的案几上,信封的封口有着红油蜡,虽然被撕去了一半可还是可以分辨的出上头印刻的图腾标识,那是西夜皇室的小印,很显然,这封信是送到萧殊羡手中的,可是现在,萧殊羡却交给了谢非予。
兹事体大。
有什么西夜人皇家的事需要让这北魏的贤王爷一并知晓,而且从萧殊羡脸上的表情来看,更是没有半点一分的玩笑,他的一双眼死死的盯着谢非予。
“出事了?”慕沉川的声音是下意识从口中落出。
“萧延庭送来的密信。”萧殊羡张了张口却没有说下去,他的额头有些细汗,原本盯着谢非予的眼神开始恍恍惚惚的闪烁,似是现在也不相信那封信中所提及的事是真是假。
“萧大人?”慕沉川还有些茫然,“萧大人不是正陪同太后前往临南?”
谢非予将手中的薄纸对折就着一旁的烛火熏燃,很快这封信上的内容就成了灰烬落在地上激不起半点的尘埃:“萧延庭日前派人送遣出的密信,萧太后在前往临南的途中,”他顿了顿,似是斟酌着,“已病种重幸薨逝。”
“什么?!”慕沉川原本正打算入座突得就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她大惊失色甚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究竟是听到了什么,“萧太后死了?”
那几近小半个月前,就在这间客栈中,就在外头的阁楼,月色铺张满城,那个老女人还如此堂而皇之的站在自己面前,现在慕沉川都还能细细回想当时萧太后的任何一个字眼任何细微的表情,是——老女人的气色不佳,就连慕沉川都看得出她体虚气弱,可是,怎么会突然之间就暴毙?!
她的目光横扫过房间里的众人,看起来方才他们已经都得知了这个消息,所以神色凝重气氛沉闷,直至现在都一语不言,不说蓝衫和易先生,光是看萧殊羡,他如今端端的坐在椅上,可是背脊挺直,双手却死死握拳掐在膝盖上,你如果仔细看才会发现,他低垂的脸庞神色苍白,双唇有着微弱的颤抖。
要说这屋内最不敢置信萧太后突然暴毙的,就应该是萧殊羡!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慕沉川的心口骤然紧收,她能感觉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在发颤,是不信,不敢信,更是因为这事件背后可能带来的更为可怖的影响而感到毛骨悚然。
“两日前,”蓝衫见萧殊羡失魂落魄毫无作答的意图,他才缓缓开口,信中已将一切坦诚明了,“萧延庭心知兹事体大不敢轻易将萧太后已然薨逝的消息传出,故而辗转派人将信送到了萧殊羡处。”萧延庭要送信的人,不是萧殊羡,所有人都很清楚,他希望信件到达的——是这北魏贤王的手中,如今的西夜王都虎狼环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煪娥公主已芳魂归西,厌晋城闹出了这么大的逼宫造反事件却被神机军一力瞒下,可是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也包不住火。
很快,整个西夜都会知道皇室出了多大的丑闻,剩下的虎豹狼子野心,一个个都在等待着时机将萧太后一击毙命,似是全天下的重担都压在了那个能够力挽狂澜的老太婆的身上,萧太后必须快所有人一步将风波平息,将叛乱平定,她足智多谋,她运筹帷幄,如果说萧殊羡和萧延庭还相信什么人,那么,只有萧太后。
但是现在——就在去往临南的路上,萧太后却不幸薨逝。
一旦消息走漏出去,呵,萧殊羡不敢想象,他发誓这是他此生唯独连想象都觉得浑身发寒的事。
西夜将陷入何等的混乱,而周围那些番邦列国就会趁火打劫,内忧外患何等艰辛,别说什么百年基业,一旦处理不当,所有人都要沦为亡国奴——这简直,匪夷所思!
慕沉川倒抽口气微微往后一退,“哐当”,腰身就撞到了桌案,案几上的烛火摇了摇像极了所有人现在的心跳:“萧太后……真的死了吗。”她喃喃着仿佛自语。
“慕姑娘!”萧殊羡闻言顿时就跳了起来,“这不是玩笑!”在萧殊羡看来,慕沉川的质疑就仿佛在说一切是那个老女人的把戏,用着“薨逝”来左右旁人的心,萧殊羡何等敬重老太后,如今突然得到萧太后死去的消息,他何尝不希望这是一个计谋,是一个假消息,但是——萧太后的生死又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北魏人来置喙,来猜忌?!
萧殊羡是气是恼,更是因为悲愤而失了两分理智,他这么一怒喝倒是将慕沉川的心神唤回来两分。
慕沉川摇摇头,她心知萧殊羡此刻心底里的震惊和愤怒,所以她没有反驳那个男人:“我只是不愿相信。”慕沉川虽与萧太后短短两面之缘,听多了旁人对她心狠手辣不近人情的描绘,可是总有些时候她觉得,萧太后和谢非予是同样的人,那些以讹传讹的风言风语,是真话也是假话——而那个老太太在慕沉川的心底里也同样占据着无数的尊崇和敬佩。
一个女人呼风唤雨到了这等地步,西夜满朝上下群起攻之,不过是因为那些男人放不下的尊严和权力,呵,萧太后是一代巾帼,一代豪杰,一代枭雄——所以,慕沉川是打心底里不愿意相信这么一个女人,会突然的,就失了音讯,失了呼吸。
上天亏待!
岂止是上天亏待!
“如今萧大人打算如何处理?”慕沉川抿着唇,她口中的萧大人自然是那个与萧太后同行的萧延庭。
“萧延庭封锁消息不动声色,会带着萧太后继续前往临南。”谢非予的嗓音有着沙哑,他的神思也有一瞬的恍然似在思虑着不为人知的后果。
这是萧延庭能做的最后的事,带着萧太后一如既往的前往临南,至少他们不能先自乱阵脚,而让那些心怀鬼胎的人洞察了天机——至少,要保住西夜几天的安宁!
甚至这个消息,不能再有任何一个西夜人知晓。
“可到底是为什么……”慕沉川跌坐回椅子,“那日所见萧太后的身体并不似油尽灯枯之像,想来也无沉痼自若更不是什么讳疾忌医的人,又怎会没有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再说柏尧城的相见何等万众瞩目风华绝代,这样的词汇竟如此适配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女人,慕沉川也是惊艳不已,“易先生,您替萧后把脉,可曾见回光返照?”
这才短短几天就说一条性命一命呜呼,更何况易晟经手的病例无数,倘若一个人几天之后难逃死亡,慕沉川还就不信,易老先生会没有查探到一点儿的先兆。
易晟身体一僵,好似被慕沉川突然问道了某种症结,他的手指颤巍巍的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萧太后的确五劳七伤、二竖为虐,她忧思过度、心力衰竭……”老先生叹了口气,“有钟鸣漏尽之意。”
老先生的口吻里多的是无可奈何的惋惜。
慕沉川的眼眸微垂,她长睫一颤突得就抬起头来:“易先生,如果萧太后如您所说是因为殚精竭虑行将就木,可为何您却单单只给她开了一副安神之药?”小姑娘歪着脑袋,她不是在逼迫质问那个老头子,而是,发自内心肺腑诚恳的希望易老先生可以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那对萧太后毫无一点作用。”
一个医者,为何在诊断之后却开出了文不对题的方子,慕沉川的眼神终于轻轻缓缓的落到了易晟的身上,那天晚上,慕沉川冒失不小心撞到了心不在焉的易晟,老先生的额头有着分辨不清的细汗,手中捏着一张刚刚开出的方子说要给萧太后备药,慕沉川当时还觉得奇怪,老先生什么疑难杂症没有见过,现在就为一个小小的病症还要满头大汗仿佛受到了某种惊吓,或许——只是因为对方,是万人之上的萧太后吧。
当时慕沉川没有在意,毕竟给一个人中龙凤把脉诊断,就算你是悬壶济世的神医也免不了要心有惶惶。
可是这几天下来,易晟的神离游思、心不在焉却让慕沉川多了个心眼,易先生就好像一个得知了别人无法窥探的秘密的人,他担惊受怕,或者早就预见了某种结果,慕沉川不愿意承认——但是不得不承认——易晟,知道萧太后,行将就木,就在几天之后,所以,他畏惧、害怕、担忧,这西夜要大难临头了。
因为,萧太后即将薨逝。
而北魏贤王谢非予却在这个关头,踏足西夜的国土与萧太后近在咫尺甚至涉及了西夜皇室如此大的密谋案——只要一想到,就忍不住浑身发颤,这是何等可怕的一步棋,这是何等令人畏惧的涌来的暗潮,易晟心知自己无法对抗,他无可奈何更无能为力。
西夜和北魏,即将被卷入一场毁天灭地的流言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