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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歆叶非予虐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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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2章 安处是吾乡(第1页)

慕沉川耳边的发丝被扯痛了两分,她微微撑起了脸颊在昏暗的堂内躲避开谢非予的视线。

“臣女可从来不敢在佛爷您面前卖弄,”那是,慕沉川的小聪明哪一次不是叫男人给吃的死死的,想要从谢非身上捞到一星半点的好处那都是免谈,“现在可否告诉臣女,您去了拙眠湖究竟为什么?”她突然道,就好像铺张了半场就为了问这一句。

您去了拙眠湖究竟为什么。

慕沉川问过一回,那繁花彩树下男人的身影都带着几分疲累和恍然,她当时以为谢非予是为了海潮生而去,但那家伙的回答只是对了一半,另一半呢?

谢非予黑暗中的眼睫好似低垂着眨了眨,他的指尖就顿住了:“本王去找了当年打捞海潮生和打造钗环的工匠。”虽然有人病故有人流离,但是西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妹兴师动众偏生要寻着一对六十年的双生珠这样的工事,但凡经历过的人都不会轻易忘怀。

谢非予要找的不过就是一二还记得当年旧事的老人家。

拙眠湖常年有人以打捞海潮生为活计,大多都是小本经营,海潮生生长迅速又加之拙眠湖水温合适,大多三五年便是成型的极致,而六十年双生的珠子决然不是轻易可以叫人窥探打捞的,她花费了如此的人力物力自然不是为了佩戴在发饰叫人心生艳羡而已。

慕沉川唇角微微有了一缕弧度:“您早就有了质疑猜测才会去拙眠湖一探究竟。”萧太后将王妹的遗物留下,虽然话语之中不见亲怜但的确出人意料,更加之慕沉川当晚的一席话更是叫谢非予辗转反侧,所以这家伙的决定做的很是迅速,小姑娘压根就没料得到——说风就是雨,谢非予当夜快马加鞭一人不知的跑去了拙眠湖,来去都要两三日的行程,神驹白马星夜兼程,倒是像极了男人的行事作风。

慕沉川咬咬唇道:“王爷的一双眼睛浊世清明,世上艰险,不足为据。”她察觉到谢非予指尖的顿停,所以小姑娘轻轻的抚靠上去,脸颊缓缓伏在男人的膝头,竟也有了片刻的安宁之感。

艳丽的红裳在夜色里破开昏沉,她喜欢的这个男人,肩上可以负起天下的重担,用着那般心不在焉又漫不经心的姿态在人伦纲常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她喜欢看这男人戏弄人世游戏人间的风流,也喜欢他殚精竭虑、忧国忧民的凝重,一颦一笑,是悠然是困苦还是无奈都化成了心头挥之不去的朱砂。

你喜爱一个人,就要爱他所爱,他的生、老、病、死、爱离别、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都会成为你的人生八苦。

“萧太后用一条命还老皇帝半百年华的阴谋诡计,臣女心知您避无可避,又如何袖手旁观。”谢非予的重情重义总是出现在你捉摸不透的时刻。

“但是这代价,实在太大了。”谢非予感慨一叹,有什么比一场知道结局的赌注更叫人难以下定决心,慕沉川与他一样都是明白人,都知道世上绝无双全法,知道什么是是非善恶,更知道,你我眼中的是非善恶绝不是众人眼中的是非善恶。

那么这一次呢,赌上的是谢非予的名誉地位毕生荣耀,谢非予的天下大势。

“王爷害怕吗?”慕沉川没有抬起头去看谢非予究竟用着什么疲累的神色说出这般了然的话语,她只是感觉到自己脸颊贴伏的绣花柔软又缜密,那不是人人眼底里高高在上的凤羽,她的指尖顺着金丝的纹理一点点在膝上刻画出难以描摹的千姿百态、浮世众生相。

“谢非予离经叛道,从未惧过。”男人的声音似还载着对这不堪凉薄尘世的不屑和讥讽,他轻声一喝更多的是讪笑,是啊——谢非予这三个字早已被加诸太多的罪名,又何惧多那么一条,这家伙的存在就是个荒唐,哪里会在意用一个荒唐的身世来做荒唐事呢,可是,谢非予的话戛然而止又在这一瞬里落出了两分微不可见的迟疑。

他迟疑了。

不惧流言,不理俗世,谢非予一条命甚置之度外死不足惜,男人低垂下眉眼看到了慕沉川趴伏在自己膝上的身影,她看起来倒是娇小瘦弱的很,可偏偏仿佛膝上承担着千斤的重担,男人的指尖松开了发梢反是向上一触就触动到了小姑娘的发髻,动作竟是难得的轻柔和温软——一个人了无牵挂便是生死也不放在心上,可一旦有了牵挂,便是寸金的光影都觉得世之可贵。

谢非予的身边,有了慕沉川,那便是男人心底里逐渐丛生出的惦念。

慕沉川察觉到了谢非予的动作,她微微扬起头,明明看到对方的脸庞对方的眼睛,可却好像隔绝了时光与尘埃氤氲下恍然撞击在一起的交缠,小姑娘心下*明了就笑了起来,她的声音本就清脆明晰的很,如今更好像是沾染了月色光华,甚至有着这山林里不知名的花香和甜蜜。

“万里归来年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她轻轻浅浅缓缓念叨,指腹捻揉着男人的袖上的花色叫人心头都带着雀跃的跳动,“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此心安处是吾乡。

慕沉川的眼底里转换的流光也同样焦灼在谢非予的瞳底,是隙虫的寂寂扰动了人心还是

被沉默的月色敞亮这如同雪色的窗影。

天下,谢非予的天下究竟有多大,祁昱修当初在天怙城的时候就这么问过慕沉川——你自认为比得上他的野心、他的欲望、他的北魏江山吗?

你的心里容不容得下谢非予的天下呢。

慕沉川却在这抬眼的一瞬恍然从谢非予的眼瞳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这般义无反顾又期期艾艾,慕沉川早已恍然大悟,呵,她的天下,便只不过存在于谢非予的眼中。

哪怕这天下之大无容身之所,那么只要这颗心安定的地方,便是我的故乡,便是慕沉川想要停留的方寸之地。

她察觉自己发髻上有着微小的触动,下意识伸手一摸便抓到了那支八宝点凤朝阳钗,海潮生的碧珠带着寒光似是吸取了无数的月色光阴才沉淀的出如此色泽,谢非予却已将那珍贵至极的钗环簪在了慕沉川的发髻,相得益彰。

“王爷?”慕沉川心头一跳,谢非予很少会有这般温柔细致的情绪,在慕沉川看来这男人自大自负更是不屑于那些小姑娘喜欢的把式,如今他低低俯下*身能够感觉到某种清冽的香气突的炸开在耳边鼻息,就好像深山夜间百年红梅的宛然绽放,慕沉川的神思都有那么一瞬骤然的紧缩。

簪花扶髻。

大约已经是这男人最为细腻柔软的表达方式,慕沉川心头有些发烫微酸,她的指腹拂过簪花眼睛里反是闪动了几分光华耀夺了他人明目,珠花落下细小的碰撞隐隐约约好像什么小猫儿的爪子一下就踩踏在你的心头。

谢非予的眉头一蹙,他恍然回神时倒发觉自己不经意的动作,的确,慕沉川这小姑娘有时候总给人那般奇怪的感觉,明明没说什么做什么可是真心之意表的显山露水,谢非予常常都觉得只有是自己魔怔了才会从这么一个吊儿郎当的女人身上看到那片赤诚钟情,他扶了扶额,昏了头了——竟当真被那么短短两句话触动了心神,小丫头还真是不简单啊,懂得死缠烂打,懂得适可而止,懂得韬光养晦,还懂得狐假虎威,现在呢,抓着人心挠痒痒倒是更加的得心应手,迟早——谢非予还当真有了些许不一样的危机感,迟早,这女人得爬到他头顶上作威作福,自己还能心甘情愿。

见鬼了。

男人有些窘迫的抽回了手:“哪里学来的句子,在本王面前借花献佛。”他硬生生的别开脸庞,被这女人打动不是一两回了,偏生恰到好处,谢非予的确是有着些怨恼,又有些——欢喜,不过男人这种“欢喜”的情愫当然不能大咧咧的展现在你面前,不然——岂不是让这女人占尽了便宜好处?!

那不成,决然不成。

不学无术的小丫头,成日里插科打诨,当年追了谢非予八条街口中念念有词的情诗都背了一晚上,现在呢,从哪学来的“甜言蜜语”?

慕沉川笑嘻嘻的装作一惊一乍:“呀,那王爷什么时候也学着臣女这般借花献佛了?”她连忙爬起身跳着脚,伸手摸着发髻上的钗鬟,慕沉川在那“引经据典”的,那谢非予不也一样,这珠花是您母亲最为贵重的遗物,如今亲手簪在了慕沉川的发髻上,这心里头藏着的心思还不是昭然若揭。

男人对于大咧咧表达倾慕这种事可向来不善也不屑。

谢非予凉凉哼了声。

得得,佛爷是拉不下脸来的,还得你这女人好好花心思的哄上一番,那就得慕沉川“纡尊降贵”,小姑娘歪着脑袋任由月色打过肩头的绣花将层叠交错的花影映照在裙摆飞扬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