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在下保护他(第1页)
就好像借由着他们众人的手,完满了一个传承,而谢非予呢,真知灼见,与萧太后片刻眼神的交错就能互相明了对方的意味和欲图。
萧殊羡的胸腔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的空气却显得鼓胀又空虚,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哀叹一声如今的局面,只是心底里对那已逝的太后尊主充斥着愧怀和钦佩,自然,这一份恩同如今也延续到了谢非予这男人的身上。
萧殊羡为人年少、心高气傲,就算面对着那传闻中红衣艳裳横行无忌的谢非予也不曾想要真正的跪下膝盖俯首称臣,可是如今,好像一直哽在心胸的那口气渐渐的烟消云散。
或者,连他自己都震惊于自己的想法和改变。
“萧大人?萧大人!”
耳边的声音顿然急促起来令萧殊羡游走的神思恍然回到了躯壳里,是慕沉川,那小姑娘手中还执着烛台,微弱橘黄的烛光将她半边的脸色都映照的几分红晕柔软,她倒是蛮难得不开一点玩笑的叫唤着萧殊羡为萧大人。
萧殊羡轻咳了声掩饰自己嗓音的沙哑和几分错愕,他抬眼就见到那头的众人正瞧着自己。
“老朽刚听闻萧太后带了三千神机军去往厌晋,敢问如今的桑凉城中还余多少皇家御卫?”萧同恩花白的眉头已经蹙在了一起,他的眼底里神色黯然复杂,手指不断的揉捻着自个儿长长的胡须,很显然,越是焦灼越是有这般小动作。
“桑凉城中余下不出两千。”萧殊羡抱拳斩钉截铁,萧太后不曾增加过皇城的守卫,甚至还裁撤了不少,如今御卫约莫五千人,这次由蒙将军带兵悄悄跟着萧太后来捉拿逆党而掩人耳目,没有通知周遭的州府所以也没有劳动府衙官兵。
“看来蒙将军和那三千神机军,怕是回不了朝了。”谢非予的长睫微垂,昏暗的烛火将蝶翅的阴影打落在眼瞳下却好似流转了些许光阴的幻彩,谢非予的口吻并没有什么可悲可叹,只是在描述一个平淡无奇的事实。
蒙将军和在外的神机军,怕是不能轻易回救王都了,桑凉的有心之人定然早已传出了消息,宝禄王府东窗事发,蒙将军和神机军便是那些乱臣贼子第一个要消灭的对象。
萧殊羡一愣,突然之间明白谢非予在说什么,他额头青筋一爆就勃然怒喝:“他们好大的狗蛋!竟敢对神机军动手?!”
神机军是萧太后赐名守卫桑凉王庭的军队,就好比北魏九五之尊名下的武卫军,那些可都是直接听命于天子的卫队,和他们作对就是明目张胆的反抗朝廷、谋逆造反!你问问,天底下谁人胆敢拦截萧太后的神机军!
萧殊羡一拳头就砸在了桌案上,桌脚震动氤氲了三分尘埃,萧同恩当然看得出他的恼怒和愤懑,身为萧太后忠心耿耿的臣子决然是无法忍受那些奸诈小人趁火打劫,如今还大笔一挥想要打神机军的主意,可是——你得承认,那在外的三千人恐怕根本无法安然回到桑凉。
整个王庭中,只有两千的神机军,如何保都?!
慕沉川倒是被这萧殊羡突如其来的怒气给惊的心口一跳,她还装着小诧异的拍拍胸口转而换上了讪笑意味的口气:“再大逆不道的事都干了,还会惧怕这等罪名?”堵杀三千神机军对于乱臣贼子来说,根本微不足道,接下来那些王侯将相各自结党营私攻打各处关要城池和王都,一旦天下大乱进入无序之态,那么草莽也能成英雄,那些仗着自己手中有些兵权的人就会大肆奴役自己管辖的子民以扩充军队,筹措军饷和军粮,然后到处烧杀抢掠,毕竟——这世道一旦混乱,谁抢着的归谁。
就这么简单。
萧殊羡的背后微微发凉可是嗓子里却刺痛灼热的无法言语,萧同恩伸手在萧殊羡的肩头安抚似的拍了拍,却沉重的好像突然压抑了千斤的重担在身上,这生逢乱世又风雨飘摇,如今人人各怀鬼胎竟不知该向谁人寻求一点帮助和安慰。
这天王殿堂内就仿佛洗净铅华的人生煎熬。
萧同恩听闻慕沉川的话也长叹了口气,他扭过头就能瞧见窗外的月影渐渐偏斜,很快东方就会亮起星辰黎明的光影,老人家目光落索着颤巍巍:“煪娥公主是萧太后最宠爱的小女儿,从小皆是什么都应着她顺着她,”这西夜王庭里的大臣们哪一个见到小公主不都惊为天人,不都恭恭敬敬,更何况这小公主自小慧敏又不惧流言蜚语,生性就有几分萧太后的洒脱,但更多的是拥有着那个女人的柔美,“就连老朽都不得不承认,她和当年的小小姐有三分的相似。”
自然难怪,萧太后对她宠爱有加,她从自己女儿的身上恍然见到了往昔最念想的小妹,所以极尽所能给予她百般喜爱。
“她不惜让煪娥公主成为牺牲品定然是察觉了宝禄王父子的阴谋不是她一人便可力挽狂澜的,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一旦宝禄王的谋逆成功,那么她所有的亲人都会死于那个老男人的手,而小公主就会成为他们要挟所有皇亲国戚的把柄。”萧同恩很理解萧太后要亲手将自己的女儿送上祭台的原因,与其成为一个傀儡,成为将来终生不能幸免于愧疚的女人,不如,堂堂正正的不带污名的离开。
作为一个公主,你应有着皇家的体面和尊严——宝禄王这个局,只是西夜乱世的开场,而萧太后,不是神佛也不是大能者,她只是一个即将走到生命终点的老女人,而要将最后的希望,交到另一个男人的手中。
萧同恩自然已经从慕沉川的口中将厌晋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萧太后将公主作为一个“贺礼”引宝禄王陷入彀中、显露野心,而自己带着三千神机军将白罗教和逆党全然擒拿,至于小公主早已死在自己的驸马手中,多少的皇亲国戚都在那一夜死于非命——这些消息,只是被暂时的封锁,因为一旦蒙将军和神机军被害,那么风声就会立马走漏。
西夜的太后薨逝,那些皇室宗亲死伤各半,这个时候,就算你是个无名小卒也想要乘风破浪去分一杯羹,这天下,早已没有了江山主人,何惧你我一争高下。
萧同恩对于这样的场面也是极尽的心畏,只是老人家掩饰的很好没让那小辈轻易看出自个儿的忧心忡忡。
三天后若是萧太后的凤辇抵达了临南,众人接驾下只会看到一具已经冰冷的尸体,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混乱开场。
而桑凉的王庭,马上就会成为各家争夺的众矢之的。
慕沉川咽下了一直卡在嗓子眼里的气息和唾液:“那我们,是不是得想办法将齐钺山里那些企图拦截的大军剿灭?”先不论这些军队是哪位王侯的手下,全然都不是什么好鸟,一个个的只想着自个儿将来的升官发财路。
萧殊羡的眼睛也一亮,但立马又蒙上了一层黯色:“齐钺山的大军恐怕不下五万余人,如何剿灭?”就凭他们这几个人,数来数去,就算连同那个当跟班的易晟老先生算进去也不过区区六个人,老弱妇孺还占了一半,拿这些人去对抗大将军带领下的五万大军,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不错,”谢非予的指尖掸了掸自己袖袍上沾染到的灰尘,他的目光还在那桌案的地图上流连半寸,“我们无法和五万人抗衡,更何况那些赶来桑凉的大军可不只这个数,齐钺山的人不是我们该管的,他们的对手,”他的指尖朝着案外一指,声音里带着微微上扬的姿态,“是天怙城。”
“什么?!”萧殊羡和萧同恩异口同声,天怙城?
“天怙城……”萧殊羡看了看萧同恩,老先生的青竹杖在地上哆嗦的声音越见的急促,“渭河天怙城——天怙城三不管,他们不可能贸然进军西夜。”他说的没有错,天怙城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更何况西夜的内政决然不可劳动天怙城的相助,萧殊羡虽然久居桑凉但是对于天怙城还是有些许的了解。
渭河天怙城,这么多年下来又何时光明正大的干涉过他国内政。
可是萧同恩却一把按住了萧殊羡的手,他将那小子往后拽了拽自己走上了前来:“老朽听闻萧延庭和谈时,乌林答派遣的军队逼近芈鹿,是天怙城出兵围困了柏尧,而后,”他定定看着谢非予那身上的绣花在黯色里熠熠生辉的模样,男人气定神闲的很,就仿佛萧同恩所讲的话与谢非予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王爷您回到北魏遭逢大难,北魏皇帝派遣了大军围剿铜门关却在半路发生了围堵。”
平民百姓是不会知道那些密室的,就连北魏的朝廷中也鲜少有人知晓那是天怙城的大军堵截围困了大将军在邙水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