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章 我们有你呀(第1页)
“啪嗒”,慕沉川的脚步有些不定的往后退却半步,萧殊羡发现了她的异样,小姑娘的瞳孔里充斥着微不可见的仓皇,转而化成渐起的怨憎,若不是他能就着月色明光看的一清二楚,定然是很难发现的。
萧殊羡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按在了慕沉川的肩头,可以感受到那瘦削的肩膀带着些许冰冷的颤抖,萧殊羡对于慕沉川的反应很是错愕,在他眼睛里见到的这位慕四小姐,可以算得上是北魏的独一无二,为什么?
就凭她是谢非予的心头好。
这天底下的女人便都不及她荣光半分,再来,这小姑娘没心没肺一张嘴巴口没遮拦的,大约也就谢家那佛爷不计较的纵容着,换了旁人就是她有十张嘴也得给人缝起来。
所以在萧殊羡看来,慕沉川咋咋呼呼的好像人世间的悲苦到了她的眼角眉梢都烟消云散,可他不知,这小丫头竟然在人后还会有着诸多般苦楚怨憎萦绕的神色,那险些要让萧殊羡以为,眼前的人不是他白日里所见到的那个看起来无忧无虑的姑娘。
“慕小姐,”他张了张口,好像将慕沉川从思绪里恍然拉了回来,“在下一直以为,慕小姐,是个很勇敢的人。”这是萧殊羡的实话,他不否认自己刚认识慕沉川的时候的确对她有诸多的鄙夷和不耻,哪家的小姐活得跟个泼猴似的,但是渐渐的他竟从那些嬉笑无常里看到了特立独行的坚韧和信念。
慕沉川,算是个很勇敢的女人了吧。
冒着违抗皇命也要从千里之外回去找那个男人,就仿佛双翅尽折的夜莺,头也不回,就仿佛——她在寻找一个心甘情愿的归宿,哪怕是深渊、是苦海、是不能回头的地狱,都没有退缩过半分。
而谢非予的身边,就是她想要青山埋骨的地方。
萧殊羡想到此处竟是从胸腔深处沸涌出某种强大的叫人不得不折服佩服的感触,慕沉川是萧殊羡平生所见极尽勇敢的人。
慕沉川闻言,唇角勾动了半寸反而笑了起来,轻轻浅浅,就好像夏夜里开的遍山遍野的小花,香气幽幽,肩头的震动从颤抖变成为消小的晃动,“勇敢”这个词还真是朴实无华也够真实写照。
“我不过是个凡夫俗子,我也怕痛、怕伤更怕死,”勇敢是最高的赞美,也是最傻的称颂,慕依琴口中的蠢货,谢非予口中的疯子,慕沉川撩起自己的衣袖,从掌心到手臂,那些伤口会愈合,疤痕会消失,但是她不能忘记那些痛苦,刀锋尖锐在皮囊上割裂的沟壑,那些加诸在她身心的哀痛和怨仇,她从来都是一笔还报一笔,转而,慕沉川“哎呀”了声,俏生生的婉转着语调和口气,“所以我说呀,萧大人,您可也要记得及时行乐啊!”
那个眼底里充斥着哀愁苦痛的慕沉川不见了,她嬉笑怒骂,一眨眼又变成了那个教人偷头疼不止的小姑奶奶。
萧殊羡被这女人恍然的猝变给整懵了神,他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那小姑娘早就从自个儿的手底下一转身的溜走了,裙摆的弧度瞬间成了花色的怒放,她巧笑倩兮的样子大概当真能叫人体会什么叫做“无忧无虑”,还真是会迷惑旁人。
萧殊羡虽然不至于像蓝衫那个榆木疙瘩似的,可对于那些流风倜傥的取笑和调侃有些难以自出,索性就白了慕沉川一眼:“慕小姐,你和那佛爷学的也是越来越有模有样了。”什么意思?就是高人说话——教你摸不着头脑。
慕沉川挑眉,她提起自己的小裙摆就朝着萧殊羡恭恭敬敬的礼,愿闻其详,也愿为你解疑难杂症。
萧殊羡轻咳了声,谢非予行事作是向来喜欢出人意料也不爱给人任何的明示暗示,看萧殊羡没跟这男人打过正儿八经的交道,不似蓝衫,就算佛爷一个眼神他也能心领神会,所以不能怪萧殊羡心底里有所焦作,心头充斥的是更多的疑问和胆战心惊。
“你和当初的萧延庭一样。”慕沉川看着就想要笑起来,是啊,芈鹿和谈发生了那么多千回百转的事,萧延庭也不相信谢非予,他畏惧、惶恐、担惊受怕,甚至在跟着谢非予一路前往柏尧城救人时还心有戚戚,然后所有的质疑都会变成惊叹。
这是慕沉川回到芈鹿后从萧延庭的眼神和言辞间感受到的,那种敬佩和赞叹,那种不信却不得不信的错愕和惊讶,他说着王爷真是千机百算——他什么都猜到了,什么都想到了。
而现在的萧殊羡就和当初的萧延庭有着同样的狐疑。
萧殊羡微微倾侧过身,不让自己如今脸上的表情在月下全然曝光在那小姑娘面前,别说谢非予善洞察人心,眼前这姑娘你越是觉得她不起眼,她越是能出人意料,萧殊羡可得防着点:“你我一行四人,易先生不过是个大夫,”帮不上任何的大忙,慕沉川是个小丫头,更帮不上忙,“王爷却一点也不想等天怙城和十星连营的救兵,在下着实不懂——”
不懂谢非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看起来更像,这男人要单枪匹马的上去和那手握数万兵马的三位王爷好好的讲一讲大道理聊说一番。
“三王现在谁也不会愿意当那个挨打的出头鸟,他们必然是沆瀣一气互
成结盟。”这是很容易理解的,三位功高震主的王爷领着先皇帝的恩宠要保护王都,在天下百姓看来,这三个人可是两代的功臣。
“这对我们并不利。”萧殊羡咬紧牙关,这三个人明明知道他们各怀鬼胎却偏偏谁都想当那个黄雀在后。
“所以,想办法化不利为有利,”慕沉川的眼底里落下星辰寂寥的光芒,她没有看萧殊羡,而是看着桑凉王都里的万家灯火,平和宁静,似乎都城的百姓还在庆幸着有三位王爷主持大局而没有让天底下的混乱波及此处,“丘穆权从临南发出了消息,他给谁人通风报信,我们一无所知。”丘穆权很显然将临南的情况都密报给了桑凉的上封,才能让王都附近的人捷足先登。
丘穆权有所二心,但是他究竟是哪一派的,忠隐王、济阳王还是襄宁王?
桑凉和厌晋以及临南相隔千里,萧太后远离王都的目的也是要阻绝消息避免快速传递,反倒是给了别人先手先机。
萧殊羡的脑中一滞,慕沉川却压根不管他是否能理解已继续开口:“萧太后薨逝在临南,丘穆权是最后几个接近萧后尸体的人,他的话最有公正性,那家伙把萧延庭下了大狱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慕沉川想了想,“我们得找出丘穆权到底是在为哪位王爷办事,那个人,就是突破口。”
小丫头的声音轻轻朗朗,合着月色和清溪的流水声好像都能泛滥起夏夜最幽闭的萤火辉茫,连天星都在你话音落时候灼灼闪耀。
那个人,就是我们的突破口。
萧殊羡“咕咚”咽了下唾液:“王爷是打算——”
“擒贼先擒王啊,萧大人。”慕沉川突然的回眸一笑,带着几分清浅和明月啷当,空山新雨之后的气息将人的肺腑都荡涤的甘甜清冽。
“可是——可是——”萧殊羡却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更加混乱了,“我们有什么办法——”来证明丘穆权到底是勾结了哪一位王爷?
他们根本不能在桑凉现身,一旦出现在王都,自己首先便会遭受灭顶之灾,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避开大军的耳目,却要能查证三位王爷之中,谁是负责和丘穆权联络书信和传送消息。
“喏,我们是没有办法啊,可是——”慕沉川笑起来的时候,萧殊羡都会恍然觉得看到了夏夜的蝴蝶沾染在花朵上的粉泽,“我们有你呀。”小姑娘的指尖“咔”的打出了一个响指,伴随着眼角细微的笑意缓缓扩大,传递着某种不可细听闻的信息和秘密。
我们有你啊,萧殊羡。
你才是那个关键。
萧殊羡愣着神张大了口欲言又止,他恨不得用手指使劲戳戳自己胸口,还有他——是什么意思——转而,萧殊羡的眼底里明光一掠好像突然有什么东西闪过脑中,他哈的一下就大笑了起来。
郎朗上天,直撞九霄。
“哈——这就是,王爷的赌吗?!”男人叹笑声终是缓缓落下,他负手在后看着慕沉川的裙摆衣袍都随着夜风徜徉,几缕发丝勾勒在眉眼和鼻梁将那女子脸庞的轮廓都体现的淋漓尽致,你眼睛看到的是不过似是十六七的丫头,可是你感受到的,竟是某种成熟的、稳重的、带着深思熟虑和一鸣惊人的错觉。
慕沉川凭何能站在谢非予的身边。
凭何?
凭的就是这般锦心绣口和七窍玲珑吧。
慕沉川凭何能得到萧太后的赞赏。
凭何?
凭的就是这般抓乖弄俏却颖悟绝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