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大军围困急(第1页)
这个问题现在从傅长栖口中问出似有些古怪。
谢非予没说话却是微不可见的点点头,指尖若有若无的擦划过瓷盏。
傅长栖就明了的叹了口气,谢非予知道了一些真相,一些必须要如此义无反顾去相助西夜的真相,至于是什么秘密,傅长栖心里明白的很——佛爷的事,你不要打探便是最好的结果,他有着不可推卸的理由和责任,那么,你做了决定就安安心心的站在他的身边上刀山下火海便是,老实说,这男人的确有叫人沉浮又折服的本事。
“这种时候还成什么正人君子,”傅长栖啧了声带着不少的抱怨,他索性回到上一个话题,谢非予将樊月和天怙城留在西夜不愿其深入北魏相救,可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哪里还顾得上是不是兴兵造反,“我知道你在替铜门关着想,但是三十万人,救不了的。”谢非予从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乱臣贼子也好,犯上作乱也罢,谢非予可以成为罪人,但是不能让铜门关的三十万人也一并成为叛军叛国的罪人。
一旦天怙城兴了兵,那么所有人都要万劫不复。
傅长栖见谢非予不言不语有着沉思,他坦言:“东宫早就下了密诏,十四州被肃清是迟早的事,看看史中大人的下场,”那些敢说话的、能说话的早就被关押囚禁了起来,“我刚入西夜时就接到了消息,福兆临将军听闻风声曾派遣信使,然无疾而终。”福大将军如今可是镇守铜门关的大将军,他自然知晓北魏出了大事,那么下一个被针对的就是铜门关,朝廷一定会派遣大军来此一战,如同当初他奉着君令要来围剿铜门关——真像一个时代春秋的轮回罔替。
所以福兆临秘密书信十一封派遣自己的亲信送到了十四州几个节度使和小都统手里,希望他们能干预劝谏而不要误了国机,朝廷里总有着许多的奸佞当道想要争权夺势,还请诸位大人想一想,再想一想——且不论那身在西夜的谢非予是对是错,是正是邪,然铜门关尚且无辜,尚且无罪啊!
那些文臣武将大多是和福兆临有着同僚关系,亦或是同门,亦或是师生,可惜所有的信件都石沉大海,没有一个人胆敢站出来愿意和福兆临大将军同一阵线伸出援手。
十四州,没有人会帮助铜门关,这是一场孤军奋战。
空气里还带着远处的硝烟气息,寒风卷着沙石和灰尘将帘幕吹开缝隙,天空呈现着灰青色,很快又会进入阴雨绵绵,然后时节渐渐转下寒冬,晦涩的层云将日光遮蔽,谢非予听得出傅长栖口中的毫无把握和担忧:“福将军可不是什么坐以待毙的人。”那个老将军有主见的很,比那些吃着俸禄听候差遣的鹰犬出人意料的多,当年先皇帝攻打西夜的时期,这位老将军就不止一次的和那老皇帝发生过争执,还从来没有败下阵来的时候。
傅长栖的拳头“呯”的一下就砸在了谢非予跟前的案几上,他泯了泯唇不知道是因为对谢非予如此漫不经心作态的抱怨还是因这没心没肺偏又胸有成竹的不敢置信:“你知道那大将军不是个省油的灯,他的擅作主张只会把自己陷入绝境!”傅长栖嗤笑了一声,却倾身又倒回了自个儿的座上,颓然的仰头看着马车顶上随着颠簸而摇晃的帐曼流苏,金丝溢彩。
“十四州集结了重兵,他若是不先发制人,死的会比现在更惨。”谢非予好像已经料到了福兆临可能出现的行为,对任何的发生都已经不会觉得意外。
“惨?”傅长栖呵着声都快笑的眼泪花直流,只是笑声里多的是凄凉惨淡的意味,“福将军的密信石沉大海,他便知道自己信中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已经传到了东宫的耳朵里,王都是不会想留下他这把老骨头的,所以这家伙——”傅长栖顿了顿,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谢非予,妄图从那个男人点尘不惊的眼瞳里看出些许的情绪波动,“这家伙把陵乐、平襄、唐陈仓三道隘口封锁,销毁了南坯驿站还连同上都、锦州的临时屯兵点。”对,还抢了他们的全部粮草回了铜门关。
“哈——”谢非予突得仰天大笑,“老东西!”他碎碎道着,也不知道究竟是赞叹还是敬佩。
“你还能笑出声?!”傅长栖怪叫起来,老实说,这位傅大人当时听闻几乎整个人都呆若木鸡了半晌,堂堂一个大将军,陪同先帝征战几十年的肱骨老臣子,曾经手握几十万雄兵执掌半数京畿兵权,现在呢?!
活生生给逼成了一个强盗头子。
又是封锁隘道、剿毁驿站,又是打劫屯兵、抢夺粮草——什么叫做乱了套,这他*娘的就是全乱了套!
傅长栖掏着耳朵都不敢相信忠心耿耿福兆临大将军竟然会犯下这等大错,很显然,他知道铜门关在劫难逃,所以要做下充分的准备,军械、粮草缺一不可,还要封锁至关重要的隘口和主道,将那些企图一举进攻铜门关的豺狼计划都打碎在千里之外,但是要知道——你为了保护铜门关三十万的性命做下的事,足以让王都震怒,足以让东宫震怒。
“佛爷,喂!佛爷!”傅长栖都恨不能跳上去抓着谢非予的脑袋好好的摇晃摇晃清醒清醒,“姬旻聿现下令十四州统兵五十万余朝着铜门关去了,你还有心情在这
儿笑?”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气还是该怒——烽火狼烟,一触即发,以三十万对五十万,不,铜门关真正的将士可是十万都没有,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是女人、是孩子,是手无寸铁的百姓罢了。
傅长栖抚了抚额头:“没有胜算,福兆临怎么会料不到,没有胜算——”这一场战斗,福兆临明知是一个死结却还要磕破了头的去抢去争。
大约,这更是惹得姬旻聿视之为眼中钉的缘由吧——看看那些和谢非予有过接触的人,一个个从唾弃变成了仰慕,一个个都站在了他的身边替他说着不着边际的好话,那个男人分明什么都没有做没有说就好像有一种很奇特很古怪的与生俱来的力量,史中是这样,常简是这样,封固言是这样,现在连老皇帝忠心耿耿的福兆临大将军也要跳出来站在谢非予的阵线——简直造反了!
太子一党的畏惧和愤怒可想而知,谢非予不除去,那么所有受到他影响的人最后一定都会倒戈相向,最后都会将矛头指向将来的九龙天子,而不久以后,哪怕姬旻聿登上了那七尺金銮,也要看谢非予的眼色行事,永远都不过是个傀儡的帝王,就好像——自己的父亲。
对谢非予又恨又畏,心底里明明丛生着挣扎和不甘、愤懑和抗拒却又不得表现,还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着明君贤臣?
荒唐!
可笑!
傅长栖这会儿实在是很能体会姬旻聿和那些姬家皇族的心底里到底在盘算什么,他看着谢非予波澜不惊的笑意,男人眉宇间从未对水深火热这四个字产生半分的遐想,神佛也好妖魔也罢,真真是叫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福将军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谢非予定定然道,不需要旁人去急着否认急着惋惜,一个人下了决定,后果和责任便是他必须要承担的,有人为情、有人为义、有人为忠,有人为孝,与胜负输赢无关,“姬旻聿这次派遣了哪位大将军领兵围攻铜门关?”男人看起来好整以暇的很,只是自始自终却没有开口饮过案上的清茶,而此刻,他修长的指尖却浸没在了茶盏中,轻轻一搅动就能将那些碧绿的茶叶搅和的上下沉浮。
傅长栖还没说话愁容倒是先往上爬了:“徐纵牧。”
谢非予微微一愣,徐纵牧是个年轻的小将领,无论如何本不该胜任领兵五十万去攻打一个老将军驻守的城池这般重任,姬旻聿显然有着自己的想法:“咱们的太子殿下是要他们师徒相残啊。”徐纵牧年轻气盛师从福兆临,是那位大将军的关门小徒弟,倍受了老将军的厚爱和青睐,如今王都那么多的大将他不要,十四州能征善战的武官他不选,偏偏挑中了徐纵牧。
福兆临和徐纵牧,不如你们两位会一会,看看谁才是对北魏忠心耿耿的那个人。
“师徒较劲,呵,”傅长栖讪讪道,像笑又像叹,连声音都放大了不少,“可别告诉我这就是你把十四州地图交给福兆临的理由?!”要傅大人说起来,这完全就是一个阴谋!
不是姬旻聿,而是谢非予的阴谋!
将十四州所有的边防布局和大小守将以及屯兵屯粮点都勾勒的一清二楚的地图交给了福兆临,谢非予——你分明知道结果是万劫不复而要他从这逆境之中自保求生,铜门关周遭的病兵力布局,哪里薄弱,哪里顽固,全都跃然纸上——五十万对数万,就算铜门关负隅顽抗、拼死相抗,要攻下城池不过几天的事罢了,而现在呢,守城半月怕不是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