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章 低贱又精彩(第1页)
姬旻聿的身上根本没有洮符。
他将谢非予引入深宫内院,就算谢非予为泄私愤一时冲动杀了他,将大内宫廷翻个底朝天也没有用。
慕依琴的眼睛眯了起来,她转身时的裙摆好像冬夜里被烛光点燃的雪片,凛凛静谧的寒意在这一瞬间都灼耀了开来,但她并没有开口,她在等慕沉川的后半句话,可她眼底里蹙然的明光已经出卖了她看似的冷静,老实说,慕依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小妹有着几分得天独厚的聪慧。
“姬旻聿将它交给了另一个人,必是姬家最值得信任的人,不,是姬旻聿最信任的人,”慕沉川的双唇相触便能感觉到因为干裂而翘起的死皮,她听得到自己的声音从嗓子眼里摩擦着喉咙落出,“慕依琴,那洮符在你身上。”
慕依琴,那洮符在你身上。
她定定道,没什么必然的笃定而是好像轻轻的一句陈述,不需要你佐证也不想自我验证,这是慕沉川的巧慧心思。
慕依琴一愣神,抬手就用那锦丝绣花的袖掩住了自己的樱桃下小口却遮盖不住那轻*喘的娇笑,连肩头都颤颤巍巍的:“哈,小妹你真是……冰雪聪明啊,难怪,谢非予都对你如此流连忘返。”慕依琴眉眼弯弯了起来,她没有否认,便是说明慕沉川的猜测没有错,谢非冒然闯入禁宫九九八十一难,即便逼得姬旻聿退无可退也没有用,因为明天,瑜京的人都活不了命,文武百官也好、贤王府的男女老少也罢,只要是在这场持续了几个月的变革中胆敢站出来置喙东宫一党的人全都已经进了那个牢狱不见天日,“真是可惜啊,他在宫里,你在城外,一墙之隔难以逾越,你没有这个机会告诉他,谢非予闯进了宫就没可能轻易出宫,更别妄想得到什么旨意什么洮符。”
慕依琴颜色一凛,慕沉川只觉得自己肩头的力道猛然下压,令她触地的双膝都疼痛的好像坚冰刺骨,那说明,她戳中了慕依琴的心事,所以慕沉川咬了咬牙根几近从牙缝里挤出的字眼:“洮符只有在姬家人的手中才算得上是皇族信物,否则毫无作用,他不是将洮符交给你,”她额头许是因为痛楚渗出的细小汗渍已密密麻麻布满,“他是在交给自己的儿子,姬昭。”
原因根本不需要多想。
整个天下姓姬又名正言顺拥有着治国权力的可不多。
慕依琴的耳边刚落进慕沉川压低了声的话,她的贝齿轻*咬了下唇竟有着两分娇媚又婉转的的神色:“那二姐姐就不怕告诉你,如果姬旻聿今夜死在禁城之巅,你以为,谁能坐镇大统?若是今夜北魏要改名换姓,若是今夜姬旻聿与谢非予必有一死,若是今夜注定天下无主,那么谁是继承者?”她的问话俏生生的更仿佛在言说一些不经意的笑言,无需回答。
“你真是个疯子!”慕沉川双目一怔积怒愤喝换来的不过是肩膀臂弯更狠戾的压制,令她的头颅都不能高高昂起去看如今慕依琴的春风得意。
是啊,谁能?
姬旻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谁是天下大同的继承人,是姬昭。
太子殿下的嫡子,这个天下属于谁,属于姬家,不——属于慕家,慕依琴的巧笑倩兮里早已有了十足的笃定,她将以太后之名垂帘听政,她才是能成就千秋功业的女帝,只要动一动手摇一摇头,坐拥天下便能唯我独尊,你问一问,这般权力谁人不心动,谁人不妄想。
“呀,可别弄疼了她,”慕依琴言笑晏晏,慕沉川的确聪慧,可再聪慧又如何,在受制于人的情况下你越是聪明就越是将自己往死路上推,慕依琴的秘密都已经和你这个小妹和盘托出了,自然不会留得你的残命,太子妃细细的轻笑着不在意的摆摆手,裙摆的绣花落在了红椅长凳旁,她安安稳稳的入座,“送她去和那些小贱人作伴吧。”
话自然是对着那身后的两名风骨杀手说的。
女人的指尖捻起酒盏为自己斟满,仰头缓缓的感受冰冷的酒液从舌尖到喉咙,流淌过半身的沁凉,她听到在空气中那劈起的手刀风势,只要杀手们一个眼神交换就能令手中的小丫头断去气息从此再也不会成为慕家的阻碍和那根刺痛脊梁骨的锥子——啧啧,小妹,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沾上那些肮脏的鲜血去手刃仇敌,你不过是个污名贱婢罢了,但是,我想看着你死在我面前,连最后一滴血都不剩,在我面前,我才能——安心啊。
最好,连这个灵魂也下了地狱永不超生。
慕依琴对慕沉川的恼恨如果要她自己来说也颇显得古怪,想当然耳,慕沉川将安国侯府搅的鸡犬不宁的确给慕依琴在这条权贵之路上铺张了不少的阻碍,甚至连自己的娘家安国侯府都付之一炬,而慕沉川呢,这么一个看起来大大咧咧又装腔作势的女人却得到了谢非予鱼的青睐,在整个王都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甚至连被贬去了函厔都没有要了她的命还令谢非予不惜兵困柏尧城来换得她平安无事——慕依琴口中的酒液饮尽,她眼底泛着烛光半点的温暖橘色,她讨厌也憎恶慕沉川,但是在那般诸多的作恶之中也不免参杂了私情,是什么?
艳羡、嫉妒和不甘心。
慕家的女人就应该走
这踏上王权富贵名利的康庄之道,可是那些争权夺利到了慕沉川的眼前就统统不管用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心性将自己的生死都能抛开九霄云外,为了一个男人又或者为了那些义正辞严站在她身边的小奴婢们。
低贱,又精彩。
是——慕依琴憎恶慕沉川的人生似乎不像所有的大家闺秀那般既定又圆滑,她像是独辟蹊径的走出了一条旁人不敢走的越出了规矩的路,可是这条路是令慕依琴遥不可及的碍眼——任何不按着她喜好出牌的人,统统,都不应该活着。
不应该。
而慕沉川的反骨已经将安国侯府闹的四分五裂一盘散沙,迟早、迟早也会毁了姬家,毁了自己儿子的前程,若说曾经慕依琴是为了自己能够登上太子妃之位而不择手段,那么从怀上了姬昭开始,她所做的一切都在为了自己的儿子将来能够名正言顺继承帝位而行。
现在,她胸口里这颗不安跳动的心更加的烦躁,不,或者说夹杂着一切终了的兴奋更妥帖——“呯”,身体重重倒在地上的声音反而令慕依琴觉得心头坦然又安宁,然那随后传出的低沉闷哼却突然的炸开在了这女人的耳边,桌脚因为被重物撞击发出巨大的神像而险些打翻了一桌的酒菜,慕依琴原本轻轻抓着的酒壶哐当哐当晃了两下就撒出了酒液,女人低喝一声惊跳而起,双目突的瞪大甚至不置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倒在地上沉身呻*吟的正是自己安排的那两名凤骨,一身的黑衣看不到伤口究竟在哪里但是很明显能够嗅到鲜活的血腥气息就好像夜花一般盛开将你的鼻息充斥,慕依琴惊恐之下喉头作恶,就看到其中一人正捂着自己的手臂满地打滚有不敢发出痛苦的嘶鸣哀嚎,而不远处是那一截已经断去的臂弯。
慕依琴的脸色顿时发白心头半凉,那原本已该倒在地上的慕沉川正缓缓从那些血泊之中站起身,因为长时间的跪叩而令脚步不稳的蹒跚片刻,她浑身上下干涸的血迹又覆上新一轮的殷红,就仿佛在电光火石之间那原本受制于人生死不能的丫头反手便轻而易举的重伤了慕依琴的凤骨。
不可能!
那绝不可能!
慕依琴的双目瞪如铜铃,她惊恐、错愕、竟手足无措,“哐当”掌中的玉盏落地碎成了玲珑花瓣,所剩无几的酒水带着醇香将整个室内混淆的腥气调的更加作恶浓郁。
慕沉川当然没有与杀手凤骨相抗衡的本事,因为慕依琴看到了那站在慕沉川身后的男人,一身的长袍看似落落潇洒,是,那个男人与以前没有什么不同,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是王城半数小姐名秀的春闺梦里人,好像一尾清溪流淌在你的周身带着难离的清逸和洒脱,祁昱修。
那当年的凤骨之首,当年的茶主,当年九五之尊的鹰犬和爪牙!
他抬手轻轻擦去唇角的血渍便是衣服不甚在意的神色,眼眸低垂间是被烛火照耀的半寸面庞,那身水色长袍上同样沾染了血沫子,袖口和浸泡上有着细小新撕的口子,仿佛只是在慕依琴饮酒的那一瞬间这数百的招式已在暗中较劲成了风雨雷电的驰鸣,他重伤了两名凤骨,自己也不见得好到哪里,除了那脊梁骨还装模作样挺得直直的,看看胸前刀光剑影里缓缓渗透的两分殷红,似是替那个跪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丫头硬生生抗下了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