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夜寐藏行迹(第1页)
山魈鬼魅。
莫说慕沉川惊魂未定,就连剩下的几头野狼都龇牙咧嘴的不敢轻举妄动。
谢非予进一步,它们便退一步。
浓烈的狼血大肆铺张于皑皑白雪,谢非予垂着眼眸看那几盏略带不定的幽绿灯笼,他的步子挪到狼王尸首边,将手上那细软银剑“噗嗤”一下直直插入了那死狼的腹部。
那瞬,仅剩的野狼发出阵阵哀嚎,调转了方向便仓皇往亡林中深处而去。
狼王已死。
狼群已然毫无战意。
谢非予微微喘了口气,这才稍有踉跄,身后的慕沉川连忙上前搀住了他,饶是她自己也是冷汗涔涔,整个背脊都僵硬成了冰。
如今的两人全身上下都是狼王腥味浓重的鲜血,再低头去看一眼地上的尸横遍野,谁都不愿相信方才究竟发生了如何一场毛骨悚然的“恶战”。
更何况,此处不能久留,以防引来更大的威胁,慕沉川紧紧搂住谢非予的臂膀前行,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担忧,她能察觉到男人肩头衣衫的金丝纹路早已被血迹覆盖,那是狼王锋锐爪子留下的痕迹,那些血水流淌几乎浸透了半截衣袖。
深山雪夜,每一步踩踏都仿佛要陷入积雪的陷阱,好像一场无垠的迷途,前后左右都早已被茫茫包围却一步也不敢停留。
湿透的袍子贴在身上叫人异常难受,若不是林中石岩还留有一两个浅口洞窟,慕沉川兴许会觉得苍天亡人。
窟中有些许断枝残木,有些受了潮,那姑娘话费了许久才用火折子引燃,渐渐的,倒是有了半分温暖的意味,火光将两人的身影打在了石壁上,拉长又扭曲。
慕沉川倒是迫不及待的要去检查谢非予受伤的肩膀,黯淡月光下她本就看不真切,可用膝盖想也知道现在定然是皮开肉绽。
“别动。”慕沉川撩开谢非予缠在双肩的黑发,她翘着指尖轻轻将血衣捻开,伤口似乎已经没有在淌血了,然而那清晰可见爪尖留下的三个窟窿叫慕沉川触目惊心,也许再深一点儿,连骨头都能瞧见,翻开皮肉的血液都冻住了,“你……疼不疼?”她张口悄声问,又觉得自己这话蠢的过头。
疼不疼?
当然疼。
可是,谢家王爷这样的人物,哪里会轻言这字眼。
果不其然,谢非予只是扭过头瞥了她一眼,甚至连回答的欲望都没有,仿佛还从鼻尖里落出了一声讪笑。
疼不疼?
你问这久经沙场的佛爷如此可笑的问题。
谁人不疼?
可谢非予经历过的伤痛,遭受过的罪孽,区区一头野兽的利爪,怎可相提并论。
谢非予觉得可笑,这些小女儿家的心思,他大爷的更不屑,男人挥开慕沉川还在打颤的手,既然那么害怕,就不要看这沟壑一般的伤痕,就在他的手触碰到慕沉川冰冷的指尖时,男人反手已经一把掐住了她的手腕。
“为什么腥味那么重?”谢非予眉头一蹙,这个问题问的是慕沉川。
慕沉川看了看自己全身上下,尤其是袖子,都快变成了殷红色泽:“都是狼王的血。”她泯了泯唇角,那头野狼扑倒到跟前来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定然命丧黄泉,甚至狼血飞溅到身上时都无法回神。
而谢非予呢,就这么一剑一剑在月光明明下剁了那颗脑袋。
是惊心,是惊魂,是茫茫深雪中徒然绽开的彼岸冥花。
那玉面罗刹,反手,就成了修罗神祗。
慕沉川的声音哽了半分,谢非予就松开了手,他听到身后那小姑娘悉悉索索的撕扯裙摆的声音,然后缓缓的将肩头的伤口用心包扎,他没有拒绝也不再多言。
倒是慕沉川,许是这火堆没有办法驱散周身的寒冷,她的指尖一直打颤来来回回的将布条包裹完善,从肩胛骨到臂下,指腹一寸寸经由他的肌理线条:“王爷可知,那些追杀我们的白衣人,究竟是朝中何人指使?”她轻声的询问都似在洞窟里有着不小的回音。
火堆发出噼噼啪啪的燃烧。
谢非予的指尖撑了下额头,顺着眉角边的一缕黑发抚下:“不是北魏人。”他这几个字倒是说的斩钉截铁,自信到连慕沉川都惊诧的顿住了手指。
“不是北魏?难不成还是西夜的杀手?”小姑娘当然诧异。
谢非予想了想,似乎是在考虑如何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整理出一个头绪:“函厔这一条雪脉横峰万里,直跨四州,中途与燕稚山相交相连,可谓背临西夜,面朝北魏的一个缺口,本就抵触两国边境,此时又恰逢和谈时期,你觉得会有多少人等着看一场栽赃嫁祸、兵荒马乱的好戏。”他倒是想的明白还言简意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