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夜寐藏行迹(第2页)
谢非予想了想,似乎是在考虑如何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整理出一个头绪:“函厔这一条雪脉横峰万里,直跨四州,中途与燕稚山相交相连,可谓背临西夜,面朝北魏的一个缺口,本就抵触两国边境,此时又恰逢和谈时期,你觉得会有多少人等着看一场栽赃嫁祸、兵荒马乱的好戏。”他倒是想的明白还言简意赅。
慕沉川的眼睛微微一亮:“王爷您是故意的,”她突然就明白了这佛爷的想法,“故意惹他们动手吗?”难怪谢非予留在函厔那么多时日,还大张旗鼓各个马场来回巡视,堂堂北魏贤王,怎的就突然关注起了小小养马场的诸多事宜,吓的附近几州的府衙大人们都战战兢兢的,原来,他不过是要宣之于众。
谢非予,孤身一人,留在函厔。
来来来,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大佛爷没有回话,那说明慕沉川猜对了,他大爷的就是想看看那些个家伙能玩出什么个花样。
“可这不像是西夜和谈使的手笔。”小姑娘终是替他包扎好了伤口,她将佛爷金红的衣衫覆上,这才觉得自己怕是注意力过多集中,如今有些头昏脑涨的,她甩甩脑袋。
西夜和使是摆在明面上的人,既然说了要谈自然不会出这种背地杀人灭口的下三滥招数,可见,是西夜族中有着不同的分歧,那些自以为是的人不顾和谈在即,更是不遗余力的破坏和谈的进行。
若是谢家王爷在这个档口出了事,两国谈判自然不会相安无事,更甚者有心之人可惶惶挑唆,毕竟,谢非予这人物在西夜有多少人恨之入骨,怕是不比在北魏的少。
真是个水火难溶的佛爷啊。
慕沉川如今满脑子里只剩下这么一句“恭维”。
她轻轻坐在谢非予的身侧,眼睛里倒映出篝火燃燃的痕迹,还装腔作势的搓了搓手哈口热气:“王爷您是胸有成竹,可害惨了罪女呢。”她歪着嘴,水里来火里去,什么生死边缘都没叫那佛爷少拖着她一起,话好像是埋怨着,可话里头压根没有埋怨的意味,小姑娘打了个哈欠。
谢非予垂眸瞅了瞅肩头已经包扎好的伤口,突地察觉臂弯有些沉沉的,慕沉川的小脑袋点着点着就似靠了上来,她打了个哈欠,说困就困的样子。
谢非予盯着那脑袋看了许久,只是僵了下身体手上却不见要推开的动作:“慕沉川,”他低低的开口,又怕是惊扰了人似的将声音都放轻了几许,“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
他不着头,不着尾的问了一句。
慕沉川眨眨眼,气息有些微弱不稳:“王爷说的是什么时候?”
“本王听蓝衫说,你追踪马群跌落冰河,险些丧命。”
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
慕沉川的脑袋晃了晃,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吟了许久许久,久的谢非予差点以为这小姑娘是不是困顿的当真睡着了的时候,慕沉川的口中微微发出了喘息:“罪女那时候,在想王爷。”
“……”谢非予眉头一皱,这话也未免太阿谀太敷衍,也太假了,佛爷嗤笑了一声,满不在乎、口不对心,瞧瞧这小姑娘一张花言巧语的嘴,“想不到本王如此重要。”谢非予只是顺着她的话头儿嘲笑她。
“是,”慕沉川的声音不大,有些瓮声瓮气的,但是这一个字念的竟有些铿锵,仿佛仅剩的热血也被用来证实它的可鉴,“王爷您在罪女的心中,是特别的。”
是特别的。
慕沉川没有说过一句谎言,那些天花乱坠,那些甜言蜜语,是假的,也是真的。
它们可以被证实,可以被利用,可以成为毁灭一个人最诚实的资本。
谢非予愣了下没有再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揽了下那小姑娘细弱的腰身,确实,花言巧语的女人谢非予见的着实太多,就比如说慕沉川,卑躬屈膝讨好谄媚的情话,她信手拈来。
可偏偏,如今在这毫无气氛最不像情话的简言中,竟叫谢非予听到了某种,难能可贵的真心。
他有些自嘲,慕沉川是怎么一步步悄然走进来的,他不知也不明,这叫魔怔。
真真是自个儿犯了糊涂,着了魔了。
他的指尖微微收拢的两分,指腹下的布料还夹着湿润的触觉,血迹还没有干涸吗?谢非予眸中一闪而过的念想,他突的一把掐住了慕沉川的手臂就拉到了跟前。
“这是怎么回事?!”论不清那语气里究竟是发怒的多亦或是惊诧担忧的更多。
慕沉川的衣袖半截衣袖几乎被血色染满,她说那是狼王的血,没有错,其中确有狼王血,但是更多的是,慕沉川自己的。
慕沉川被他这么一拉扯疼的是龇牙咧嘴,再也忍受不了的惊喝出了声,直到现在才能看清她脸色发白,双唇早无血色。
衣袖已被谢非予翻开,小臂上赫然露出一条血肉沟壑,直从手肘延伸到手腕附近,那是狼王最后一击时,狼爪将慕沉川的衣袖撕裂也同样在她的皮肉上留下伤痕。
虽然不深,但是极长,而且血流不止。
慕沉川,竟然瞒而不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