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终见和谈使(第1页)
都消失了。
“你的意思是,连文书记载中也没有这些人的来去,他们,凭空消失了?”谢非予眯了眯眼,他的指尖划破了葡萄,水渍顺着晶莹的表皮流淌了下来,男人若有所思的将长指搁在唇边轻轻吮吸了水渍,那姿态容艳,仿佛在舔舐髓骨。
“正是。”蓝衫抱拳,“除了故去的官员还有所记载,就连告老还乡者也一无所踪,属下曾派人去那几位官员的老家打听情况,却得知都在二十多年前举家搬迁,如今,根本毫无去向。”查找二十多年前举家迁徙的人,那压根是大海里捞针。
谢非予心有所想,将桌案上的书页一角翻折了起来:“这些人连宫里都没有记录,真是本事大了天去,”他嗤笑,宫中文书大多会记载所有官员的上任、调任和卸任,可偏偏,他谢非予这么多年下来也没发现个踪迹,“既然是西夜的通缉犯,西夜那方有何说法?”
北魏没有记载,不代表西夜没有,里头可是那外族的通缉犯。
“这是最蹊跷的第二点,”蓝衫都觉得额头上冒起了汗珠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屋子里的暖炉火儿太旺了,“樊月派了不少的人,却没有在西夜查询到蛛丝马迹,就仿佛这是一个空有通缉犯名头的人,却连这个犯人所犯何罪,为何要来到北魏,又或者是老是少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蓝衫现在说起这些话背后也莫名发毛,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西夜人,竟惹得两国同时抹去了记录和痕迹,二十多年前,那还是先帝当政时期,北魏这边怕是无从查起,但是西夜不同,依旧是那个老女人萧太后执掌朝政的时代,可是西夜——半点风声都没漏。
谢非予呵的笑了声,确实蹊跷,也叫人觉得可疑,越可疑,他越有兴趣,指尖已经挑选好了的葡萄就丢进了口中。
“蓝衫,你觉得是什么样的理由和罪行,会导致西夜如此积极的要消除这个人所在的痕迹,甚至作为通缉犯送去别的国家。”谢非予只是随口提问一般,他指尖“哒哒哒”的击打在桌案上,节奏强烈。
蓝衫就低眉想了片刻:“这个人身份定然不简单,属下……”不敢妄自揣测。
“若是朝中的大臣犯了错,不管这罪行多不耻多龌龊,都有着名头理由安排,除非,这个人是——”谢非予挑了挑眉角,话风高傲的扬起了脑袋,眉目之间有着精明的灼光,叫人移不开眼,“众所周知的皇亲国戚。”
蓝衫微微倒抽了口气,却听得谢非予唇角一动又落出了下半句。
“忤逆亦或叛国罪。”
佛爷明了的揣测。
蓝衫这回气都摒了起来,谢非予的意思是,这个犯人很可能是西夜极为重要的皇亲国戚,同时犯了忤逆或叛国等的重罪,却又无法判决处刑——而这个人,究竟是刻意放走还是自行逃跑不得而知。
“王爷。”蓝衫的声音更是有着忧虑,如果真的如同佛爷的推测,是什么人,二十多年前就让萧太后如此讳莫如深,要将一切痕迹清除干净,宁可,这个人从来不曾存在或者消失在大众的视野中。
“本王只是随口推测罢了。”谢非予摆摆手,仿佛最不上心的就是这个佛爷了,他还老神在在的嚼着葡萄。
蓝衫就闭上了嘴。
谢非予打探这批关于西夜的流民已经有许多年了,近两年才从樊月处有了些许消息,更是抓紧收拢了线索,上一回在宫中筵席上,傅长栖也是知情人之一,然而,线索一断,竟是何处都搜寻不到那些人的下落——二十多年前的事,于旁人来说大约都不是什么正事,然而,这对谢非予来说至关重要,蓝衫也曾略闻一二,若真是叛国罪,那这可是放在任何一个国渡都被人唾弃的罪行。
蓝衫想了又想还是不知从何开口,谢非予却懒懒伸了个懒腰,好似这会才突然想起来:“我们来到芈鹿有几日了?”竟有些大梦初醒的味道。
“回王爷的话,约莫十日了。”蓝衫记得可真是太清楚了,最重要的原因,还不都是因为西夜那个正经事不干的和谈使。
若要说谢大佛爷不像是个能安安分分商讨两国和平事宜的家伙,那可说笑了,西夜那位恐怕就该是压根上不了台面。
为什么这么说。
简单。
蓝衫听闻那走马上任的和谈使不过二十一年岁,一个臭小子,也没什么资本资历,无缘无故的捡了个官,现在可好,来了行馆也将近十日了,从未提过要请见,在自个儿的官驿里夜夜笙歌通宵醉酒,除了舞姬那还是舞姬。
“咱们那位和谈使大人都做了些什么?”谢非予意兴阑珊难得关心起萧太后的特使了,毕竟,这十日下来相安无事连面儿都没见过,说完全不好奇倒显得假了。
“没个正经,前段时间放了手下一众侍从去峪迦关游玩了几天,说是这些个整日在王庭里伺候的人没见过世面,他自个儿呢,歌舞为伴,昨儿个听说一口气喝了两坛子驼沿酒就醉了,吐了一个时辰,折腾了一晚上,今早才入眠。”蓝衫一边说着还要直摇头,那小子就跟个冥顽不灵的纨绔子弟似的。
哦,对了,
这萧使,和萧太后那是本家姓,名延庭,萧延庭。
谢非予看着远处这夕阳快要落进了山巅,他朗声笑言:“更衣,”金红的长衫落下凤凰的尾羽,比艳阳还要骄人三分的潋滟,“今晚,怕是正事要谈。”
正事?
蓝衫都快忘了这芈鹿的行馆中,正事究竟是什么事了,和谈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这双方都不急不躁的走马观花,拖得一日是一日,原本还以为这见面不对盘指不定就要兵戎交加、争锋相对,现在都变成了桌案上的美酒,怀里的美人了。
“咚咚咚”,外头的仆人只敢敲门不敢推,轻轻的打着招呼:“王爷,西夜使者请见晚宴。”
来了来了。
谢非予朝着蓝衫一笑。
这晚宴,算是互相打个照面,若是起了性子也就好话好说,若是一言不合,那保不准第二天还是个什么状况。
但是两国的接风排面都不应落下。
这华灯才初上,整个行馆里就灯火通明,仙乐阵阵,若不是知晓这是何处怕要以为是哪里的秦楼楚馆,歌姬艳舞。
筵席在戊时开始,谢非予姗姗来迟,那金翅凤羽的男人拖曳的艳红的长袍从白雪皑皑上过,落出的痕迹仿佛清淡如羽,身后跟着的一位是史中大人,老八股一个;另一位当初和顾太傅争的脸红脖子粗的司谏孟大人破格提拔的中侍郎常简,如今是陪同谢家王爷和谈的副将,最后跟着的是谢非予从不离身的蓝衫。
萧使早已到场,桌案上摆着美酒,那男人怀里还有一名腰肢款摆的美人儿直逗的他哈哈大笑。
呸,这像是和谈吗。
史中大人最是忍受不了,不好意思,他早就看这萧使不顺眼了,所以白眼一翻,从鼻子里跟老牛一样的哼出了气,正眼都绝不会留给你。
老顽固身边的常简大人只是眯了眯眼看着那骚气满满的舞姬,手里的剑柄捏的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萧使听到了声音,他掐了掐怀里的舞姬,舞姬识相了起身退了开去,男人连忙跳了起来,他一眼就能瞥见那刚入厅的北魏贤王肩头有着白色的小雪花,落在红色的衣衫上格外显眼,好看又衬人:“哎呀,”他懒懒散散的大叹一声,“今夜江山有小雪,谢家王爷,你我又见面了。”他的声音不大但是衬着一馆子仙乐还悠悠扬扬的。
谢非予的眼神落在了这萧使的身上,没错,看起来毛头小子一个,倒是有几分落踏潇洒的样子,能骗的一行馆的舞姬都为他神魂颠倒,有这个资本,但是第二眼,这模样就已经入了谢非予的眼瞳:“是你,”谢非予显然认出了这个和谈使,说来也奇怪,这人不就是当初慕沉川为了救祁昱修偷偷抱了朱樱玉石想要去珍馐馆换孔雀厘结果却误打误撞上的西夜人吗,“萧使,倒还记得本王。”
谢非予歪了下脑袋,长发顺着肩膀的倾斜度落了两缕,仿佛水墨中点缀下的银河落川,他只看了萧使两眼就收回了目光,没有分毫的探究,就仿佛在说,本王对你毫无兴趣。
佛爷自顾自的入了座,驼沿酒的香味充斥在整个大厅中,合着外头刚落起的小雪带着融水的清气,干净清澈的很,而厅中,炭炉,暖盆,花枝繁茂,如同一场春日宴。
谢非予身后的史中大人和常简也跟着入座。
萧延庭摸了摸脑袋爽朗一笑,他知道谢非予已经认出了他:“王爷的风姿岂敢相忘,倒是您,想不到如此匆匆一面之缘,过目不忘叫人铭感。”萧延庭言笑晏晏对着他拱手,礼数做的很是周到,仿佛刚才那个放荡不羁的少年郎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恭谦有理的和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