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不敢劳累您(第1页)
没想到?
谢非予将手里的书折子合上,懒懒往桌案上一丢:“这天底下有什么事,是谢非予料不到的。”他闲闲的抛出一句反问。
现在的大军压境,即将围困芈鹿,似乎都没逃出这佛爷的猜想。
听听这慵懒的口气,可真是自负到人神共愤的地步。
就好像你机关算尽,却都不敌他轻描淡写。
慕沉川就溜达到了桌边,弯下腰偷偷的去瞧谢非予如今的神色和目光,要想知道这男人在想什么盘算什么,你就要看他的眼睛,他的眼中有谋算万千,他的眼中有术法万化,可是慕四小姐这么一瞧险些把自个儿的魂给瞧跑了。
谢非予伸手就拉住了那姑娘的臂弯,轻轻一扯,好似你只听的发髻上有珠花碰撞在一起的清脆声,慕沉川“呀”了声,人已经端端稳稳的坐在了谢非予的怀中。
慕沉川眨眨眼,她知道自己应该在这种时候笑起来,就是那发自内心的,某种如冰雪悄然融化的笑:“王爷,好似像个孩子。”她突然这么说。
谢非予眉头蹙了蹙倒没把手松开:“你在说本王黏人?”他好像还不太能理解“黏人”这样词汇的含义,毕竟这样的字眼从来没出现在谢非予的字典中,也绝不会有人胆敢用来形容他。
慕沉川就大咧咧的伸手勾搭住了佛爷的肩膀:“但是罪女喜欢王爷,自然喜欢王爷的好、王爷的坏,王爷您就是当真变成了个孩子,慕沉川也一样喜欢的紧。”这“甜言蜜语”就跟哄三岁小孩儿似的。
谢非予不喜欢,他从来都不喜欢这种假惺惺又甜腻腻的话,但是又觉得从这女人嘴里说出来,变的有些古怪,什么古怪——不知道,就是……也能入耳了两分的那种,古怪吧。
谢非予懒得回话,他的指尖弯曲成了好看的角度,一下一下的敲打在桌案,那是他的算盘。
“乌林答伤了你,柏尧城又伤了本王,”谢非予虽然话说的慢,可是每一句都是某种决定,“这笔账,谢非予还没找他算,他倒是送上门来了,”男人唇畔流泻一抹恶意的笑,“有人想要送命,本王应该成全。”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指尖将那桌案的薄纸掐住了一丝裂痕。
慕沉川只敢用余光瞥了瞥:“王爷,您又——算计他什么?”算计他——所有人都觉得乌林答在和谢非予过不去,可是慕沉川无比清楚——那根本是,谢非予在算计乌林答。
“你这么聪明,为什么不自己猜一猜。”谢非予笑了起来,他松开慕沉川站起身,那身绯色的衣衫远远看起,就仿佛白雪之中流泻而下的血色,而血色之上灼灼金丝耀眼。
“罪女愚钝,”慕沉川索性探身捞起了桌案上那些折子一目十行的过了一遍,无非是近日与峪迦关的文牒,“哎,这有封大人的信函啊,老头子说什么了?”慕沉川眼睛尖,一看到封固言的名字就想起小午,要不是那家伙心领神会还愿意听她的话当真去通风报信,怕是还逮不住柏尧城的那些贼子呢,所以慕沉川就忍不住要去掏。
啪——手腕就被谢非予给握住了:“军机文件,是你可以看的?”他倒没什么责怪的语气,只是淡淡的好像在拂落一片枯叶般,将她的手给掸开了。
慕沉川挑眉,哎呀哎呀的叹了两口气。
“封大人是顾命之臣,封疆大吏,你倒是好,使唤起他来不遗余力。”谢非予把书信一叠索性连同那些折子都丢在了一起,也幸得封固言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摆官威拿乔,对西夜人也总是疑神疑鬼,更是对谢非予曾经的所作所为起过几份恭敬,所以慕沉川叫小午去找他,算是找对了人。
“借王爷的东风罢了。”慕沉川哪能托大啊,还不是有谢非予这男人给撑着,否则哪个犄角旮旯的大人当真会听她的话,瞧瞧她在函厔落魄了这么久也没人来嘘寒问暖,这佛爷一声令下,待遇立马从流放变成了渡假。
这令慕沉川不得不深深的再次感慨:权啊,真是个好东西。
谢非予不置可否,这小姑娘就是属于那种给点儿脸色就能登梯子上墙拆瓦的女人,不过好在他谢大佛爷的院子大,够她拆,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就觉得衣袖给人轻轻扯了两扯,谢非予扭头才发现——慕沉川也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他的桌案上,这回眨巴着眼睛还整着衣服可怜兮兮的样子绞着手指拉扯他的衣角,好像得不到他的回应令这姑娘有些不甘心,这回儿她的膝盖下垫着的可不就是那些军机文件。
谢非予脸上顿时有些古怪的神色,是不得气不得恼竟还有两分想笑三分无奈的表情:“如今芈鹿局势紧张,你一点也不担心。”
慕沉川把脑袋一扭:“王爷不担心,我自然也不担心。”这口气仿佛就说着,天塌下来还有谢非予顶着。
谢非予肩头微微耸笑:“你把本王当靠山,想着谢非予替你解决所有的麻烦。”他拂去那姑娘的手指,手肘支撑着身子倾身倚靠在桌案上,那目光神情恰对上她。
慕沉川胆儿更是肥,不避不躲伸出手就搂住了谢非予的脖子,恨不得将那佛爷就拉扯到自己的面前一分一寸都不留:“才不是,”她
哼哼着,“王爷做事有章法有分寸,慕沉川不想杞人忧天,更学不会那些哭哭啼啼叫着委屈装着可怜的人,”整件事由乌林答起势,因慕沉川的介入变的有点儿不可收拾,不,具体的说,是因为谢大佛爷的插手变的更加的难以收场,慕沉川如果在这个时候变身个小白兔柔柔弱弱哭喊着,一切都是她的错——那就太矫情了,“王爷,不管两国邦交如何,事态怎样发展,罪女,”她的手向下滑去,按住了谢非予的手腕,“罪女,会站在您的身边。”是非对错于慕沉川来说,现在都太晚了——也都,毫无意义。
谢非予就这么听着,嗓间轻呷出浅淡的吟笑,慕沉川只觉得腰际被用力的带下,然后耳边传来书籍册子掉落满地的声音时,她整个人就跌在了桌案上,而那个混账一手搂着她的小蛮腰,一手按着她脚踝不松手。
慕沉川眼角一抽,得,这下她可当真要变成祸国殃民的妖妃了:“王爷,易先生说,罪女不能太劳累您了。”她义正辞严的很,谢非予这不是还有伤在身,瞧瞧易晟大早上促狭的神情说明了什么。
谢非予颔首,他微微低下头,长发落在慕沉川的脖颈子里将她挠的很是痒痒,而耳边温热的气息夹杂着慵慵懒懒的声调。
“无妨,既然不劳累本王,那,劳累你便是了。”
慕沉川这脑中还没想个明白也能深刻的理解,谢非予这样的人决然不是她能招惹的起的,这家伙不讲道理——打死了的不讲道理。
何为不讲道理。
就好似这外头霜雪加身,小雨淅沥,一连几日都由不得行人是否难捱,老天爷,什么时候给你赏过个脸面。
别瞧着整个芈鹿好似风平浪静,所有的厢房都温暖如春,可好像除了谢非予意外每一个人的都在忧心忡忡,当然也包括慕沉川,她嘴巴上不说,心底里没少哀叹,是,佛爷胸有成竹,也许连出路也算计好了,可谢非予什么性子,慕沉川还是清楚,难保那些活路中不会给那佛爷在北魏的朝廷留下什么口舌和把柄。
诚然,谢非予从来不在意,他大佛爷放肆习惯了,但是九五之尊的芥蒂可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况且这次的事件关系了整个十四州的动荡。
一旦谢非予动了十四州的兵权,那么,有的是借口将你打入地狱永不超生。
慕沉川有时候就觉得,九五之尊故意的——他在逼得谢非予进退两难,逼得谢非予生死不能,然后给你一个足够的理由和借口,私自调兵。
所以慕沉川愁眉锁眼,当然,不光她,每一位大人都觉得日子难熬,比如,萧大人是给气的,常大人是给憋的。
一连七八日下来,别说峪迦关屁点的动静都没有,似乎是铁了心了放任芈鹿——你们的事儿自个儿看着办,最让常简难以容忍的,是乞石烈派出的那百来人的叫嚣小贼。
听听,就算现在那些凌乱的马蹄还犹在耳边,行馆的外头时不时有横行无忌的西夜骑兵小队,他们的口中污言秽语不断,甚至任由马匹踢翻了路旁小贩的商摊,这些人呢,身穿铠甲、挥舞马鞭反而哈哈大笑,不理不睬之后又撅着马蹄给你吃一路的风尘。
王八蛋。
这是常见这个小副将难得骂出口的话。
每天七八回的,乞石烈就在关外派不同的骑兵小队绕着行馆打转,策马扬灰,对,不闯行馆也不冒犯,偏偏的在芈鹿的大街小巷里横冲直撞目无法纪,白天里如此乱来也就罢了,甚至三更半夜的也在大街上叫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