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史中老顽固(第1页)
最不可思议的就是那个小副将。
看看常简就知道了,男人互相击掌作别,让慕沉川都感慨不已,想当初刚到芈鹿的时候史中和常简那是一个鼻孔出气恨不得把萧延庭这西夜的小狐狸给怼到十八层地下去,现在,反而有些惺惺相惜的不舍。
萧延庭张了张口,又将袖子捏了捏:“保重。”他似乎觉得这两个字真是千言万语都囊括在其中了,不知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更好的再会之语,可是他正欲趋马而去时又忍不住回头,“慕姑娘,如果王爷打算立马回王城,还请他,千万小心。”
大约是连萧延庭都能察觉现在北魏朝中是何等的风向,而这里呢,这里北国风光、冰天雪地,山高皇帝远到让你以为只有美景而忽略了那天边潜在的风险,好像做一场荒诞的与世隔绝的梦——从使节团踏出王城开始,几个月下来,就似所有人都离了阴谋诡计,但这终究不是现实,你要回到峪迦关,回到王都。
慕沉川重重的点了点头目送着萧延庭吊儿郎当的挥手,那个倜傥的公子哥夹夹马腹就跟上了西夜的大军,她扭过头的时候就看到,常简掉在了谢非予马队的最后,甚至一步一回首,他的目光一直延绵到早已在冰面上消失了踪迹的天怙城军队。
“哎呀,常副将,今天的风儿好喧嚣呀。”慕沉川达拉达拉的骑着自个儿的小白马遛到了马队的最后,直朝那魂不守舍的常简肩头就是一锤。
“啊?”常简回过神,咽了下唾沫,他抬手瞧了瞧自个儿的衣袖被吹拂的程度,“慕姑娘,今儿个是难得的好天气,可没有——”他还晃了晃袖子,双腿一夹马腹,“没有什么风啊。”
慕沉川那小眼神就闪烁闪烁的,朝着遥遥雪原的方向,将手笼在眉上假意张望:“啧,那可不妙了,别说常副将你望穿秋水的眼神,那就是半点儿秋波人家都收不到了。”慕沉川啧啧啧的直叹息。
常简还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可是被慕沉川那神色婉转的的眼神瞧着,蓦然整张脸都烧红了:“你、你可别胡说,我只是——只是觉得毕竟大家相处了这么多时间,没道个别就这么走了……”他不停的舔着唇角越说越心虚,这会儿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慕沉川掏掏耳朵,就想伸手跟常简勾肩搭背的,可是这不,一伸发现手不够长,只好尴尬笑笑:“大兄弟,你这样呢是追不到美人儿的。”学学人家萧延庭,学学人家傅长栖啊——你这样呆头呆脑的,半个月下来愣是没跟人家搭上字片语的也好意思说大家相处了这么久?
慕沉川哀叹,常简啊常简,小年轻不懂事。
“胡、胡说!”常简的话都给噎了回去,红的到了脖子根,嘟囔嘟囔着,“回了峪迦关什么女人见不到。”别说峪迦关,王城里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那就是看着都风情万种。
慕沉川咬咬手指,摇头晃脑的:“那些个规规矩矩的小美人怎么能和天怙城中的相提并论。”常简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常简嘴巴一抽就没再说话了,反而是一双眼睛盯着前方马蹄踩出的一个个马蹄印,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常大人,”慕沉川看他这有所失落的样子觉得将来王城中又要添一缕相思欲狂了,“不要这么失魂落魄嘛,好歹你也是见过迎送使真面目的人了。”这话可不假,这世上多少人想见那天怙城的管事一眼都没机会,如今那女人和他们几人相处了整整半个多月——姑且称之为相处吧,因为樊月这像把锋锐匕首的女人压根就没给过他们一个眼神一句话。
她从头至尾唯一交谈过的人,只有谢非予,仿佛整个营中,只有谢大佛爷儿才有资格于她并驾齐驱。
“只是不知下一次又该何夕了。”常简莫名道,他是归京的官员,本就不能无端外遣,更何况对方还是风口浪尖的迎送使。
完了,慕沉川脑子里只有这么个词儿,好好一个大好青年被那迎送使给勾勒魂了,老实说,樊月那样的女人,如果慕沉川是个男人也是惊为天人的,但她心里更清楚,那女人不是谁都消受得起的,她心高气傲,骨子里有着和谢非予同样的桀骜和尊贵——就是用膝盖想也知道,在天怙城中,对樊月心生仰慕的将领会有多少,大家心动却不敢言表,这和谢非予的境况有些相似,同样是高高在上对感情毫无投入的人,所以——樊月不会那么轻易低头来看那些环绕在她周围的男色。
或者说,慕沉川叹了口气,她想到了谢非予——更何况,樊月的身边有了谢非予这样的友人,自不会将天底下的男人都看在眼中,谁人得了佛爷一丁点儿的青睐,都足以教你舍生忘死。
“安啦安啦,常大人,您这样愁眉不展害相思的,回了峪迦关可让王爷怎么给史中大人交代啊。”说好端端带出去个正常人,回来丢了个魂。
常简苦笑了下:“慕姑娘,”可是他好似想到了什么,这苦笑又变的有些颇有意味、颇有促狭,“你可真是个厉害人物啊,我自认为是个粗野武将不懂对待姑娘家的小心翼翼、战战兢兢,这一回倒是连半个字眼都没敢在那女人面前言说……”不是卑微、不是心颤,而是生
怕惊扰到了那个女武将——这男人若是起了心思,莫不都是这般犹豫不决、心生疑窦的?
常简不理解啊,男女之情生就一般,可是瞧瞧慕沉川呢,一副破罐子破摔,顶着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标语,就真冲着那没人敢惹的谢大佛爷去了,还见鬼的得了什么心头好。
这种功夫也是叫常简大开眼界的。
慕沉川眼角抽了抽,这是夸她还是贬她呢。
常简就嘻嘻哈哈的摆手,尽是将这几日缠绕在心头的困扰都拂散了去,冬日暖阳映照雪原冰山,又何曾是你见过的奇景。
来自芈鹿行馆的近百人晃晃悠悠的带着取回的两城地图和乌林答人头,在几天之后才看到了峪迦关口。
当然,大佛爷这边是不着急,急的是峪迦关里的人。
史中这一个月来就坐立不安,不,打从来到峪迦关他就没有一天是安心的,又是担忧芈鹿,又是担忧和谈,后来看着金牌一道一道的下来,谢非予却抗旨不尊,他是头发都愁白了。
听闻谢非予已进峪迦关口,史中大人还不停的在正厅里踱步来去,他的双手负在背后互相绞着劲,屋外已过了黄昏,渐渐的星辰都亮了眼,这是常世南刚刚走进厅中见到的景象。
常大将军常世南,便是峪迦关的统领大将,也就是那个常简小副将嗤之以鼻不愿相认的五百年前的本家,光这么一瞧,他是虎背熊腰的粗莽汉子,不过一张脸倒是看起来老老实实可劲的憨厚,皮肤带着一点小麦黝黑,这要是穿着布衣草鞋,你兴许还能以为他是个擅长务农的庄稼汉,而不是什么威风八面的大将军。
常世南看到史中就白眼一瞟,自顾自的落了座:“我说史大人,您在这儿干着急可没什么用,人都进关了,再说,谢家王爷忤逆了陛下那十五道金牌可是真真儿的,那叫什么?那叫咎由自取。”他的手指就在茶几上咚咚的敲着。
常世南对史中这种老八股文臣最是看不起,这些个不会打仗只会指手画脚的老头子,张口国家,闭口社稷,动不动就给你来一大通不管听不听得懂的伦理道德,可在常世南的眼中,这些个老家伙只会躲在王城里吃干饭,做不了一点屁大的事。
国家,是要靠他们这些武将来驻守的。
至于谢非予——那个男人桀骜不驯,说穿了就是个生性的反骨,常世南可没少听说王城里的事,你要问大将军看不看得惯谢非予?
当然也看不惯,不过一个无名之辈突然飞黄腾达,就算地位再高,也不是姬家人,更不是正统的北魏皇室,虽然立下过汗马功劳,却一点也不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相反,那人还揪着这点资本拿乔了起来,完全不将天子威仪、皇家礼法放在眼中。
无耻、不要脸!
常世南没少在心底里唾弃,瞧瞧,这不,哪个祸端不是谢非予这男人惹出来的?
常世南现在的心底里多少有些幸灾乐祸,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谢非予作死,那是作过了头,压垮了最后一根稻草。
这一次,将九五之尊气的不轻,不,是让九五之尊颜面尽失。
若不讨回来,岂非无法立足。
常世南说着风凉话,识时务者为俊杰,谢非予就是个不知好歹的王爷,他老神在在的端起杯盏,捻着杯盖一下一下的敲打。
史中听到了,恶狠狠的瞪了这大将军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