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负荆请罪吧(第1页)
“哎哟,史大人您可别,”常世南翘着嘴角凉薄,“王爷向来师心自用,擅专太过,引起朝野上下非议已久,这并不奇怪,只是如今这一出牵扯到了天怙城。”
九五之尊在打什么主意,你我皆知。
天怙城。
史中的脚步顿住了:“常大将军,天怙城本就是个与北魏、西夜无关的中城,谁有钱有权就可以召请的动,这和王爷本无直接关系。”老大人自然听不惯常世南那口气,就好像在说,谢非予死到临头,他就开心了,“怎么着,你嫉妒?”
史中悻悻然的口吻,反而轻言一挑,可不就是你常世南嫉妒!
常家功勋世代有善才出,位五公五侯内,对九五之尊忠心耿耿自不必说,为北魏立下汗马功劳,但也从未犹如谢非予这般可以横行无忌——常世南,你就是嫉妒,嫉妒谢非予的能耐、本事和敢于放肆偏又无人诘责。
人就是这样,自己得不到的,就善于贬责那些能够做到自己想象中事务的人物。
因为只要他们存在,你就回觉得自己卑微、觉得自己无能,他们令你不甘心。
史中这话可真是一针见血,直将常世南的脸色都怼出了两分愣神,他扁了扁嘴,嘴角的皱纹都横着一愣愣的,若还记得几年前常世南遭两州节度使弹劾结果换来九五之尊一旨降罪反省己身。
“本将军嫉妒?”常世南大约也是想到了往事,他脑袋一歪反而哈的大笑了起来,“我常世南驻守三关多年,如今这峪迦关也有八年之久,领军统数不下五十万,常家功勋五公五侯,靠的是有勇有谋和对陛下的忠诚,这一切都是,名正言顺的!我有什么可嫉妒?!”他大咧咧将手一甩。
常世南口口声声说自己光明正大,岂不是就在暗暗讽刺谢非予阴谋诡计不得见人。
“谢非予这次闯了什么祸,你心知肚明!”常世南那手指堪堪就点到了史中跟前。
老头子一把挥开常世南的手,瞧瞧那大将军眼睛里幸灾乐祸的样子和一脸等着作壁上观看好戏的神情,史中是看在眼里气在心底,他来到峪迦关后处处被这大将军排挤打压,说什么都是错,做什么都不对,成啊——峪迦关是你常世南的地盘,他史中如今不过一个使节团副使,指挥不到他常老爷子的头上!
“这么说王爷取回了白川和汾临还做错了?”史中冷笑是气的眼鼻通红,垂着胡子就讪讪,“你这么有本事怎么几多年下来也不见你们十四州几个节度使大将军联名上书去声讨,现在在这说风凉话,常世南,看不出啊——”史中嘴角歪歪,还悻悻然的围着常世南踱步,“芈鹿被困,使节团被杀,你就安安稳稳在峪迦关里当个缩头乌龟,怎么屁都不敢放一个?!”
老八股也是被气的跳脚,否则哪里会说出几个污秽词汇。
“本将军,那是听从皇帝陛下的旨意!”常世南咬牙切齿抱拳就朝着天子方位拱手,他是忠心!
“你常世南作为北魏守城戍边的大将,竟弃芈鹿于不顾,要不是封大人连夜带着人去查看函厔沿途雪山路径,你真是要让芈鹿的和使们都死无葬身之地吗!”史中对常世南的行为举止都嗤之以鼻,他说到了激动处,别说一张脸通红,手心在桌案上“呯呯呯”的直敲,震的茶盏里的水都溅了出来,“北魏的臣子、北魏的百姓遭受磨难的时候,你在哪儿?现在还有何面目在我史中面前狺狺狂吠,常世南你多大岁数的人了,可要点脸啊!”
把什么都推拒在九五之尊身上,常世南你可真干净,芈鹿的百姓被围困半个月之久遭受了多少的骚扰,那夜夜火光饶城,要不是行馆里的随从豁出命去,现在史中可能都没法子站在这里,你常世南竟然还能安心当你所谓“忠心耿耿的大将”,这种话说出来,史中都要唾弃。
“史中!”常世南被这老顽固也激的气怒了,双目一瞪那瞳孔中迸裂出的火光都是那些沙场老将起了几欲杀人泄愤的情绪。
他“噌”的一下从凳子上窜了起来,挥手间衣袖带倒桌案上的茶盏,“呯”的落在了地上顿时碎裂成碧玉几片,水渍豁然铺张了一地,茶香猛的就浸透了整个内厅,好似随着这一生清响连空气都静谧了,也同时将怒火中烧的两人的神志拉回了几分。
“史中,本将念年你是多年在朝的老臣了,可别不识好歹,谢非予是个什么人你在王城见多听多了,”常世南压抑住心头的愤恨,堂堂一个大将军被一个文臣指着鼻子骂还是第一回,他没手起刀落已经给这臭老头面子了,“那男人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在这里替他打抱不平,九五之尊是什么想法,你一清二楚!”
常世南确实想不通——谢非予那种人,迟早要成为皇帝陛下的垫脚石,明明你史中可以顺水推舟帮皇帝一把,谢非予归了朝,史中常简等都要具表和谈的所有日程和内容,届时随你们怎么添油加醋,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史中这个年纪、这个资历,再上一层楼也不是什么难事,偏偏要在这里当什么出头鸟,你是吃撑了还是不要这个脑袋了?!
常世南觉得史中这老头子的表现就好像是要讨好谢非予一般,这不
是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吗,简直荒谬,那男人现在触犯了龙颜,回去绝没有好果子吃,你再不甘心也没有用,若是轻易放过了谢非予,北魏姬家就再没有颜面了。
“你——”史中嘴巴一泯,却又开不了口了,是啊——他在替谢非予打抱不平,这一点确实大出意料,想他曾经在朝中对这个男人虽有敬,也是敬而远之,当然,背地里也没少数落吐槽过那男人,这谢非予要是出了事,最高兴的不应该是自己这些总被怼的没地儿站的老臣吗,怎么现在反而听不得别人诋毁他半句。
“九五之尊的圣意,我老头子清不清楚那是我的事,”陛下的圣断也绝不会因为几个臣子几句话就能改变,史中昂起头他踏步上去站在那虎背熊腰的武将面前也没有低了半点的气势,“但是你心底里有没有私心私情,有没有对得起芈鹿的百姓和使节团死去的一千将士,你自己也清楚。”
老臣子把字眼念的清清楚楚,两人咬牙切齿怒目而视谁也不肯相让,那架势是恨不得都抡起了袖子互相干上一架,这气氛紧绷的连歪头值守的侍从都不敢吱声。
“怎么本王刚回来,两位大人都要打了起来——”有郎朗的声音衬着如今的夜色空明将室内窒息的气氛瞬时打破,随之踏入的是金丝鞋履还带着外头雪地上的冰点,煞是好看,红衣飞扬似将屋檐的月光都一并引了进来,那佛爷已然入了大堂。
史中一看,心里的石头仿佛顿时松了下来,可是下一瞬又提的高高的,他退开两步还不忘没好气的瞥了常世南一眼:“老夫和常将军怕是八字不合!”
常简也才刚踏进门,朝着常大将军行了礼就将史中拉到了一边:“这么久没见,老史你脾气渐长啊。”他揶揄起来,想来是老八股被气的不轻。
“王爷,”常世南站的直挺挺,倒看不出对谢非予有什么不恭敬的地方,他吸了口气,“您刚从柏尧回来峪迦关奔波辛苦,本不应在此时扰了您休憩,但这件事实在十万火急——”他拍拍手朝着门外一挥,外有就有个小侍从把头垂的低低的,双手捧着一个金木盒子匆匆步了上来。
盒上雕花镶玉,九龙盘踞。
“常将军,有什么话不能明儿个再说!”史中一看连忙要上前阻止,很显然他知道这个盒子的来历。
常世南不以为意,压根不管史中说什么,他已经示意侍从将盒子打开:“这是陛下五天前送来峪迦关的,史中大人固执己见不允许本将军快马送去天怙城的营中,所以耽搁了。”
谢非予的眼神从常世南的身上挪到了金木盒子,盒盖被掀开了小角度,里面黄绸铺张,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有一根,柳条。
常简的呼吸一窒,他抬头去看史中,发现史中也正巧目光望来,两人就都没动弹,好似在用眼神做着无声的争辩和交流。
整个大堂内突然而来的屏气凝神好像连空气都停滞了流动一般的死寂,烛火哧哧的发出一些闪烁的声响,烛泪顺着蜡身往下低落,堂外的冷风刚吹入就被炭火暖炉温了一捧。
大约是常简还未预料,风尘仆仆赶回了峪迦关却遭了这么一出。
谢非予伸手,长指尖捻住了那跟柳条细细端详,转而轻笑泻下,用着好似感慨好似叹息却满不在乎的口吻:“陛下,这是要本王,负荆请罪啊。”
负荆请罪。
这是所有听众的人都看得出来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