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铜门关事变(第1页)
赵鄄城总觉得容则的话有着古怪的味道。
“别别别,”别说是古怪的味道,更或者说,赵鄄城觉得容则在提醒他什么、刻意揣测着什么,“容大人,您看咱们多少年的同僚交情了……”赵鄄城笑嘻嘻的套近乎,可不是,王城多少的大小案子不是他跟容则一同携手处理的,要说和容则这铁面无私的交情,自己数第二,那没人能数第一啊,“我老赵得跟您说个真心话。”
赵大人舔着个脸好似小偷般挨上来两分:“王爷若是真的失了势,非同小可啊……”赵鄄城的眉头紧蹙,可以看得出这段日子以来他想的不比任何人少,忧心忡忡都不为过,“自从吕太后薨逝,这一年多来十四州里被吓了多少吕氏的族人,经手的莫不是六部,若王爷当初没有让封大人和老史站住脚跟,现在的情势还不好说啊,”老史,自然就是史中大人,“这只是其一,铜门关怎么办?”赵鄄城丢出了大问题。
“铜门关有三十多万人,容大人,兹事体大,陛下若是处理不当唯恐祸及天下啊……”赵鄄城的手指使劲的搓揉着,“吕太后不在后宫,德妃也失了势,如今是蓉妃娘娘独掌后宫,我说句不怕掉脑袋的话——”赵鄄城贼头贼脑,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没敢放大了声,“蓉妃是安国后附的旧人,如今宠冠六宫,也同样是皇帝陛下的心腹,丛中也未聿王打下了不小的基础,可是顾太傅还撑着这条老命呢,”赵鄄城叹了口气,“我是担心啊——我担心陛下一失足,这浪怕要翻得九天高啊。”
“赵大人是个明白人。”容则很难得这样正眼的去看赵鄄城,很多时候这位大都府尹都是个善于独善其身的人,不多说话,不多做事,什么都别惹到他身上那就是最好,如今虽这些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立场可也是好歹说了几句实在话。
恩,令容则都有些刮目相看了。
赵鄄城连连摆手,哎呦哎呦的叹着气:“我赵鄄城啊,就是个俗人。”他捏着手指尖尖,走出外头星月流云。
什么是俗人,就是别人担心的他也担心,别人不想惹的,他也不想惹,别人想占的好处,他也想占。
离开大理寺的几天里,赵鄄城也没少到处跑,这个大人家里做做客,那个大人办公处转悠转悠,还有不少人偷偷摸摸的给他传递着悄悄话,赵大人,您可也要好自为之啊——如今谁不想抢着紧巴巴的收权,以前的新仇旧恨都要搁在一起算了,如今再不赶紧找个好位置站住了脚跟,接下去的惊涛骇浪怕是要连船一起给打翻哟。
赵鄄城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连着整个王城的天气都变的阴雨绵绵了起来,朝钟早已落了三回,夜幕刚上,小雨骤停,微弱的星辰在阴云后闪烁点滴,赵大人打了个哈欠,眼角都沁出了眼泪,这几天的疲累可想而知,他才将手中整理好的文书递交到六部,这一瞧,哎哟,六部的大人们这个天色还都没回家呢,一个个正襟危坐的,神色都不见得轻松。
赵大人可不想多和顾太傅这一群“巩固之臣”打交道,他微微颔首这便要退出尚书省,就见着有侍从匆匆忙忙的从自己身边快步而过,那人步履虽矫健可风尘仆仆,赵鄄城认的出来,那不是普通的侍从,而是驿站的八百里加急。
大都府尹不禁停顿住了脚步回身去看,通常朝廷的信使会先进入驿站再层层传递,可是这信使将八百里加急直送兵部,那说明问题的严重性。
“哐当”,果不其然,不知道里头说了什么,有人的茶盏已经打翻在地,烛影绰绰,顾太傅面色凝重几乎是当机立断带着六部的几位大人冲出了尚书省直往长春宫。
长春宫是蓉妃的寝殿,很显然,九五之尊早已去往长春宫准备休憩,所以顾太傅知道去哪里可以找到皇帝陛下。
华灯早已上火,长春留处早已迎春布满。
如今,九五之尊身披龙袍脸上微微有着乏意坐于主位之上,而整个六部的官员们在堂内跪的整整齐齐,只有顾太傅恭敬的退身在一旁,他刚将八百里加急的快报递呈到皇帝的手中。
没有人敢喘大气,所有人的额头都有着豆大的汗珠,整个堂内静谧的好像能让呼吸都停窒,外头原本在夜幕初上时可见的星月都消退了,黑漆漆的还带着一些水汽的腥味,好似这天,又要开始落雨了。
轰隆隆——有着低低的由远及近的雷声在云层中缓慢滚动,却叫所有人的喉头一哽,难以下咽。
顾太傅的眼神微微的瞧着座上男人神色的变化,九五之尊原本的困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怒睁的双眼,还有微微抽搐的嘴角,那张脸从震惊到怒不可遏只花了一会会的功夫,甚至捏着信件折子的手指都发了白发了颤。
“放肆!”男人大喝一声,直将堂下所有人的膝盖都吓的一软,“啪”的一下手中的折子已经被甩飞了出来,“福兆临简直放肆!”九龙天子已经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几乎须眉倒竖,“这么大的事他竟还敢瞒着朕,他是嫌这条命长了还是以为朕真的拿他福家八十六口没办法了?!”男人的脸色从白转红又急转成白,九五之尊的手指掐的死死的,这话一出口他就顺手抓起了身边的茶盏朝着地上就掷了
出去。
茶盏瞬间四分五裂,茶水溅了前排的几位大人一身,可谁也不敢吭声。
就连里屋的蓉妃娘娘都被吓了一跳,九五之尊近来心情一直不好,宫内的流言蜚语传的满天飞,自己的亲弟亲妹一个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偏向谢非予,怎么处理牢中那个麻烦还没下决定,这可好了,又有消息传来。
福兆临,福大将军,就是这番朝廷暗中派遣领兵几十万去往铜门关的大将军。
满堂座下战战兢兢,顾太傅看着那四分五裂的碎片舔了舔唇角:“福大将军是不是有了意外?”他只能做此判断。
九五之尊气的唇角都在颤抖:“你自己看。”
顾太傅这才将折子捡了起来,这神色瞬时也变了:“福兆临的粮仓被抢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除了驻军需要用地,各方押韵粮草是一,储存粮草是二,福大将军手下几十万的兵马不可能将所有的粮草一路带着跟随大军行走,而是在驻军囤地的周遭州府设下了大小粮仓二十一个,结果,其中六个位于泯州的粮仓被洗劫而空,导致了大军行军困难需要临时调派其他粮仓押运,可偏生,路上的粮草再出状况。
有人,守株待兔。
可九五之尊的怒,不在于粮仓被抢、粮草被劫,而是福兆临隐瞒不报,就连这封折子也是他的副将实在忍受不了而暗中告密。
顾太傅将手里的折子颠来倒去的想了想:“泯州两个月前闹了雪灾,这件事都统和节度使都曾上报过六部,也曾要求开仓赈粮,可是泯州的粮仓本就入不敷出所以需要从伊柚、唐石和岳门关调解粮食,可因为大雪封道、水陆不通所以耽搁了时日,根据张嘭的上书可见受灾民众多达七十四万,这次福兆临的粮仓被抢,情有可原。”老太傅手中的折子上是明明白白写的清楚,灾民不知道是哪里得到了消息将押运的粮草都洗劫一空,粮仓被放火焚烧。
“只是不知这些刁民,竟如此胆大包天!”顾太傅闷声一喝。
在顾太傅看起来,抢劫行军的粮草,是死罪,可是这些灾民会如此贸然行事却也是有前因后果,福兆临瞒而不报大概就是看在这天灾人祸的事上,你总不能将罪都推在一些无家可归没有饭吃的灾民身上。
福大将军情有可原,贫苦灾民胆大包天。
可是九五之尊却依旧沉默不语,紧绷的神色让顾太傅的额头都起了冷水汗珠,和堂下的大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皇帝陛下来回的踱步衬着殿外远处隆隆压抑的雷声就好像从众人心头都碾压而过。
“你以为,那些都真是灾民干的?”九五之尊的声音最终从口中落出,那音色凛凛的简直比寒冬二月的北风还要刺骨,“突袭粮草为何要放火烧仓?真正的灾民会干出这种事?”九五之尊的脸上有着冷笑。
顾太傅的身体因为男人的话怔了怔:“您的意思是,那些都是伪装的?……”老太傅张着口大概还没弄明白所有的困惑,“可谁会知道福将军前往铜门关,谁会知道粮仓所设?”莫非——几乎是同一时间,可能堂上堂下的人都会不约而同的想到一个人——谢非予。
但是随即,这个想法又被顾太傅自己否决了。
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
谢非予已经被关押在大理寺中半个月了,无法与外界有任何联系的他是不可能安排下这么多暗度陈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