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恐夜长梦多（第1页）
“铜门关。”
九五之尊几乎也在这一刻倒抽口气，掌心落在桌案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他的目光穿过了所有人的头顶落在外头一片的漆黑深夜，在远处苍穹传来隆隆雷声的时候，隔着厚厚的云层你几乎能看到闪电在里头作祟的电光火石。
好像有什么恶劣的生物在遥遥天际嘲弄苍生。
“铜门关，唯恐有变。”
九龙天子几乎是从牙缝中蹦出了这么几个字眼，千里之外若是有什么风起云涌的变化，在王城中的所有人都是始料不及也无法及时应对，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行军在外全靠领军的大将军来随机应变，说的简单了，王城——甚至只能干坐着等消息。
顾太傅也知道皇帝陛下在顾虑什么，他一张脸神色不好也多变，凝重忧心的样子让堂下跪着的官员们都不由面面相觑交头接耳了起来。
“福兆临集结大军出发也有接近两个月了，这件事朝廷里没有多少人知，”老太傅的声音几分碎碎念，铜门关那几十万的兵也好、民也好都是当年谢非予一手带出来的，也就是人人口中说的后顾之忧，要杀谢非予，必须先剿铜门关，否则朝廷将会面临的绝不是什么口诛笔伐的劫难，而是全城万众一心的讨伐，“谢非予早已入了大狱又能从何处调兵遣将，陛下稍安勿躁。”
顾太傅的话有道理，先不要乱了阵脚，福兆临的粮草是突发事件，不能代表全局。
“是啊，陛下切莫忧思顾虑。”
“福将军绝不会故意瞒报，许马上大将军的塘报也会送来的。”
底下的大人们也你一言我一语起来，也不知道是想安慰皇帝还是只是想安慰自己。
在谢非予离朝前往芈鹿和谈的这些日子中，朝廷里滋生出了何等诡秘的变化与计划，有人正大光明、有人暗度陈仓，有人殚精竭虑、有人高枕无忧，谁说这庙堂之上人外有人，不过就是三教九流龙蛇混杂的另一种缩影，钱权势从来都是唯一标准。
轰隆隆——突地一个响雷滚动在殿堂外的上空惊的所有人心头蓦然发毛，那瞬有什么电闪的火光都隐约透出了云层，伴随急冲的脚步，来人不知是不是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电闪雷鸣给惊到了，“噗通”一下，跌了个趔趄。
那也是个驿站的信使，怀里抱着卷筒的文书，口里终于喊出了声。
“报——急报——急报——”很显然，这家伙先是去了尚书省，可是兵部的大人都不在，一打听整个儿六部都去了长春宫，这会连皇帝陛下也在这候着，谁也不敢怠慢，连忙送来了此处。
这是一份刚刚来到的塘报。
信使双膝跪地，双手呈上，脑袋压根就没敢抬起来：“八百里加急，福大将军的八百里加急！”
顾太傅一见那信使双腿还在打着颤，不知是不是因为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赶路还是因为这份塘报所呈的消息太过令人震惊：“福大将军怎么说？”他在问那信使，临危受命送上八百里加急，这个信使也是在场的人之一。
信使的手却更加的颤抖了起来，他手中递呈的信筒突然好似有了千斤的重量压的他脊背都弯曲了起来，声音里带上了沙哑的嘶喊：“铜门关……反了……”他颤颤缩缩的更是生怕自己这几个字眼一出口，脑袋就掉了，“铜门关造反了！”可是这么大的事根本瞒不住。
小信使放大了声喝了起来。
“什么？！”几乎是在场的所有大人都忘记了自己当时的想法，只觉脑中一片空白，不少人几乎不顾九五之尊是否还未允许，已经站起了身一把拉住了信使：“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铜门关——铜门关造反了？”
“这怎么可能？”
“铜门关如何造反？！不过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大人们急的好像热锅上的蚂蚁，顾太傅却没有开口，老人踉跄了一下，双眼浑浊却还不敢置信，他抽着气去看九五之尊，只见到九五之尊一直没有迈开脚步，自从听到这个消息后就没有再动一下，一双眼珠子直瞪着信使手中的信筒。
“铜门关造反……”皇帝的口中喃喃的低吟了一声，仿佛这才突然回过了神，他一步就跨到了堂下将那信筒取了过来倒出了信件，一目十行直惊地双眼突瞪，“叛军沿阜南、直隶两道分行，常隐村落与深山，借机突袭了石柄棋的左右翼，福兆临将军因此被困邙水潭……”
皇帝原本捏在手中的信件掉落在地上，顾太傅连忙捡起来，这一瞧也是脸色大变：“铜门关虽有三十万人，但绝不可能和福兆临将军的几十万大军相抗衡，这绝不是铜门关能做出的事……”顾太傅的话决然没有错，铜门关有兵有民却早已成了安居乐业的城关，若说操练驻兵绝不如福兆临的大军，就算铜门关有人抢先获得了要被朝廷围剿的消息，也不可能与福兆临硬碰硬。
乌合之众，永远都是乌合之众。
顾太傅一把抓起了那信使的衣襟：“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信使已经惊吓的眼泪鼻涕一大把：“大将军因为粮草被毁一事前后递呈快报一十二次却没有得到朝廷的回复。”
顾太傅闻言与那九五之尊对看了一眼，福兆临曾经递呈过塘报，可六部根本没有得到任何的信件，莫非——驿站文书早已被人有所拦截，将大军与朝廷的联系全然割断！
这何等可怕！
这些断断续续送到朝中的消息早已被多少人暗中的过滤。
“福将军确实被困邙水潭无计可施，左右两翼与骑行兵根本无法营救，听说……听说……”信使噎在嗓子眼里的那口气狠狠的咽了下去，“听说有人见到了……见到了天怙城的旌旗……”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不敢将这三个字如此袒露在北魏皇帝的面前。
“天怙城？！”可是九五之尊早已落在了耳中，咬牙切齿的话预示着男人龙袍中的手已经握紧了拳头。
顾太傅推开了信使险些连自己也踉跄了两步还是由得周围的大人们赶紧将他搀扶住：“天怙城和铜门关又是什么关系，怎么着，他们还要为谢非予出头不成？！”老太傅愤恼之下喉头又痛又痒，他猛烈的咳嗽了起来，一旁的大人们连忙为他顺气。
如果天怙城当真从中作梗，难保福兆临不会堕入彀中，可是天怙城本不应干涉北魏政事，又为何要为谢非予频频出手，诚然所有人心知肚明，谢非予借兵围困了柏尧城的事，可是这一次呢——这一次不同，谢非予并没有主动求兵，那么天怙城又为何要出兵相助？
“哐啷”，桌案上的琉璃灯被九五之尊一扫而下，好像是积压至今的怒气终于爆发了出来，九龙天子居高临下，看着琉璃的碎片迸裂在地，惊愕的所有人都不敢喘息大气，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又诡异，不再是那怒气冲天般的高昂。
“天怙城不过一介三方佣兵之城，竟敢擅自闯入我北魏境内干涉我北魏政务，简直放肆！这不是出头，这是——谢非予那男人谋同外族、拥兵自重，这是他造反的证据！”九五之尊振臂一呼，龙袍上的真龙绣花张牙舞爪，目光炯炯的瞪视着那些要藐视皇权的蝼蚁，“他仗着与天怙城勾结就以为朕不敢动他了，君要臣死，臣亦知不得不死，难道朕就当真要不了他一颗脑袋？！”
烛火斯斯的跳动着，被夜风吹拂的忽明忽暗，衬着外头雷声撼动在所有人的头顶心里都笼罩压抑的不敢动弹。
“兵部尚书何在？！”男人厉声一喝。
“臣在。”堂下一红袍大人立马恭恭敬敬跪了下去。
“派遣泯州褚振凛，颍州刘和、张孝联，渝州孙纪、海陵，连同三州都统立马前往邙水潭营救福兆临将军，随后大军直压铜门关，朕倒要看看，天怙城拿什么来和朕的十四州对抗？！”男人下令也毫不拖泥带水，该如何他的心底里有了盘算，兵部尚书接了旨意立马和几位大人一同退出了大殿。
整个殿堂内冷寂的只剩下了九五之尊和顾老太傅，气氛的凝结并没有让人觉得寒意刺骨，反而，顾太傅觉得心头脑中都焦躁闷热，压抑的他喉头都似有着热血沸腾。
“来人，”九五之尊轻喝，来来回回的踱步也停顿住了，外头的侍从立马跪了下来，“让兵部派人前往瑜京，命侯保宁带上五万精兵前来守都，”皇帝想了想，伸手指指点点，“令五城兵马司，今夜开始四门同闭、增加巡逻，王城里禁止任何人出入，查！挨家挨户的查，连一只苍蝇都不准给朕放过！”
整个王都中，谢非予插翅难飞，但是他定然有同谋同党——这是九五之尊万分肯定的——这个人或者这些人就在王城，就在咫尺，就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
九五之尊自然不会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是！”侍从领了名立刻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