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该死的孽种(第1页)
“姑母,您来了。”慕依琴朝着身后那华盖下的女人微微福身。
凤凰牡丹,倾国名花。
雍容的女人初看一眼很是温情脉脉,那几乎是慕家的女人们一脉所承的感觉,再第二眼,你猜能察觉她细眉下的锐利,有着同样刚猛的戾气,只是,女人一向隐藏的很好。
蓉妃的鞋履踩踏在尘泥之上没有一丁点儿的声响,她朝着慕依琴摆摆手:“今夜的小雨似不会停,依琴你有孕在身唯恐感染风寒,早些回聿王府去,这里,交给本宫便是了。”
慕依琴抬眸最后看了慕沉川一眼,她轻柔的揉了揉自己的肚子,颔首便退身回到了黑暗之中。
慕依琴今日是蓉妃手中的一把刀、一颗棋,将来,取代自己而为,慕沁蓉对这聿王妃可从来都是寄予了厚望,这是慕家屹立北魏朝堂不倒的新一个篇章。
直到慕依琴的脚步再也没有了声响,蓉妃伸出手探出了华盖,雨点打在她白皙的肌肤上,今夜的小雨不光不会停,看起来还会越下越大,她的目光紧紧锁在慕沉川脸上,瞧瞧这副我见犹怜的狼狈样子,雨水将细乱的发梢都打湿了贴在脸庞,是害怕还是寒冷?
那姑娘打着颤的身体叫慕沁蓉觉得舒心。
噼噼啪啪。
雨点不知何时陡然的变大,落在华盖上的声音成了如今最为嘈杂的声响,让原本喧嚣的王都更加躁动难安。
慕沁蓉的身后跟着两个小宫女,还有两名正衫男子,想来也是凤骨——是啊,吕太后死了,凤骨早已落进了皇帝陛下的手中,若要交托给后宫,那定然只有宠冠六宫的蓉妃娘娘可以担此重任。
“慕沉川,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啊。”单枪匹马的,就跑回了王城,蓉妃的声音微微吊起了音量,今夜九五之尊大发雷霆,六部在长春宫内的话慕沁蓉一字不落的听在了耳中,王城里有着谢非予的内应,而慕沁蓉,早在多日之前就让慕依琴带着凤骨留意了云胡的行踪,接到了消息自然马不停蹄就出了宫门。
慕沁蓉不是一无是处的傻瓜,也不是只懂得后宫争风吃醋的女人,否则,九五之尊会如此宠爱她吗?
九五之尊好,慕沁蓉才会好,蓉妃好,安国侯府和所有的慕家人才更有靠山,这个道理,她最是懂。
蓉妃的手勾了勾,身后的小婢女立马识相的递上了一盏备好的暖茶,女人轻轻呷了口,暖流可以驱走全身上下的寒意,在这样的雨夜里,有伞遮风挡雨,又有温茶品茗,才是该有的生活,而不是像跟前这个灰头土脸的姑娘一样凄惨狼狈。
慕沉川的眼睫上沾染了雨水,晕光让她看不清慕沁蓉脸上的笑是不是如此高高在上:“姑母,是来要我这条命的吗?”与慕沁蓉没有必要客套,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慕家人。
慕沁蓉倒是对慕沉川的自知之明很满意。
“你应该感激本宫,”慕沁蓉看了眼自个儿手中的茶盏,温茶渐渐熄凉,她一松手,茶盏就落在了地上砸的四分五裂,“今夜会送你和谢非予那个男人,做一对同命鸳鸯。”九五之尊派遣了左右武卫前往大理寺不过是要谢非予的命,既然慕沉川喜欢飞蛾扑火,那么,就该好好的成全。
看看这兵荒马乱的时代,总有人命不值分文。
“慢着,”慕沉川却喝出了口,她厉声之下声音难免显得沙哑单薄,还细微的咳嗽了两声,“我本无路可逃,还请蓉妃娘娘放过云胡。”她第二次说这样的话,起因由她,连累了云胡是她万万不想的。
寒冷的雨点除了引起周身的战栗也同样将不适的感觉蔓延到四肢百骸,每一下呼吸都好像牵引了肩下的伤口,拉扯着心脏的经络疼痛难忍,发毛的嗓子眼里异物上浮的感觉叫慕沉川都忍不住难以压下那股作呕感。
慕沁蓉不置可否的看了一眼云胡,那女人一身绯色衣衫本不过就是个魅惑男人以色侍君的东西,对慕沁蓉来说,小小宠姬从来不会碍了她的路。
“本宫知道你不怕死,”慕沉川的性子,慕沁蓉这一年多来若还不明白便是白打交道了,“这一身的伤痛都是咎由自取罢了……”她看到慕沉川那神色沧然的样子,她比曾经在王都时瘦弱了许多,她听说——慕沉川被西夜的乌林答吊在了柏尧城门口,可真是好大的命,这样一番生死经历都能叫她捡回一条小命。
可真似乎苍天无眼,慕沁蓉心里凉薄一笑,这姑娘全身上下大约没少伤痛,可眼瞳里还有着那些叫人觉得厌恶的有无法遮掩的光芒,那样昭然若揭的告诉众人,她不怕被打倒也不怕掉脑袋——真是好倔强。
一刀了结一个倔强的、不怕死的人,实在没有任何的乐趣。
“跪下。”蓉妃高高昂起了脑袋,声音冷厉,看这个姑娘卑躬屈膝,就会有趣的多。
慕沉川的眼瞳蓦然一骤的收缩,双腿没有动一下,甚至更为的挺直了脊背。
蓉妃似早知有这样的情形,她抚弄了下自己精致的指尖:“本宫,要她跪下。”她又说了一遍,这一次是说给别人听的。
因为就在这瞬,慕沉川只觉得膝盖剧烈一痛,身
边的男人已一脚踹上了她的小腿,手肘跟着直击打在她膝盖上,慕沉川猝不及防,几乎没有任何准备和预兆的,“呯”,跪了下去。
双膝直挺挺的磕碰在地上,那疼痛的感觉顺着经脉和肌肉,直通心肺,仿佛骨头都要被磕碎,几乎叫她没有忍住那冲口而出的呻吟。
慕沉川倒抽一口气,分不清额头如今的水珠是汗水还是雨水,衣袍已经湿漉漉的紧贴在身上,如今更是泥泞不堪。
“这般心不甘情不愿?”女人的声音被雨水浇灌的冰冷彻骨,口吻里充斥着满不在乎。
下一刻,慕沉川的背后被猛然一击,通心彻骨的阵痛从脊骨蔓延开来,慕沉川“噗通”整个人都跌在了泥潭中,原本还算干净的脸庞已经沾满了肮脏泥水,一旁的男人再也不用钳制着她,因为那小姑娘已经压根站不起身了,双腿双臂都似不再属于自己,胸腔因为阵痛几乎要呕出血来。
这一身烂泥的慕沉川趴在地上就仿佛是一条离开水面的鱼一般难以呼吸,嗓子里猛然涌起的毛躁和恶心令她再也难以克制的掐着喉咙就像将噎在喉口的血呕吐出来。
可是,她没有吐出血,相反,从胃部干呕上的只有一些黄胆水。
最近她食欲不是很好,原本忧心忡忡就没有在吃食上过多在意,如今更是连隔夜的饭菜都吐不出来。
云胡看到了,她呜咽着声响就要冲上前去却被身后钳制的男人狠命的一扯,她脚底下一滑,整个人也同样跌坐了下来,膝盖撞击在地溅起的泥水将绯色艳情的衣衫都变的尘土难辨。
蓉妃微微侧过了脸,她没有看慕沉川,而是去看云胡的神色,那女人虽然看不见可不代表听不到那种痛苦的呻吟,大约不用猜也会知道,慕沉川如今遭受的不过是凌迟的折磨,临死前的一场盛宴。
云胡的眼睛叫明眸璀璨,她一身及腰的乌发如今贴紧贴在全身上下,合着衣衫更衬体型曼妙,只是那神情没有比慕沉川好到哪里,她发不出声音,所以你只能看到那全身如同愤怒无法宣泄的抖动。
云胡看不到,真是太可惜了,因为她欣赏不到慕沉川此刻那么狼狈凄惨的模样。
蓉妃对于慕沉川那阵阵作呕的样子嫌弃的翻了白眼,那小丫头痛苦不堪的喘息伴随着抽气却又控制不住的反胃,她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得一把抓过了慕沉川满是泥水的手臂,那臂膀冰冷的如同一具尸体才有的温度,单薄的衣衫贴合着腕口,皮肤苍白轻薄,慕沁蓉的指尖已然搭上了她的脉搏,一张脸的神色从惊疑再到迷惑,最后转成了某种不敢置信的惊叹。
慕沁蓉松开手的时候,“啪嗒”,慕沉川的手臂就有气无力的跌回了水潭中,溅起了肮脏的尘泥。
“本宫真是没有想到,他对你如此宠爱有加。”她的话里语气竟有了几分难见的尖锐,许也是因着这一瞬脑中萦绕的万分不解和诧异,令蓉妃的目光中竟闪烁起了某种古怪的火焰,她蹲下了身,不在乎精致华瑰的衣袍都染上了肮脏泥水,甚至上头的绣花都已经糊成了一团的烂泥,女人的指尖掐住了慕沉川的下颔,强迫她抬起头来正视自己的双眸,“你肚子里的孽种是谁的。”
她的话有着诡异的味道:“本宫很清楚。”
她又加了一句。
慕沉川因为慕沁蓉的话几乎全身一僵,她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愣愣的盯着那女人:“你说什么……”她的话苍白又虚弱,是连自己都不敢置信的结论,慕沁蓉的话如同沸腾的水一般在所有人的心口脑中翻涌,那是比如今苍穹电光火石的雷鸣还要叫人觉得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