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她与他的赌(第1页)
可是,慕沉川没有如她的愿。
不要求饶、不要卑微。
那些贪生怕死、仓惶失措都不存在在她的情感里,她倒在泥泞中,可就好像堂堂正正的站在你的跟前,那只让慕沁蓉的眼中血渍四溅、杀意歹起。
是啊,慕沉川这个小姑娘就算弯曲了膝盖跪了下来,也从来没有折弯过自己的节气和骨头,就和那个谢非予一模一样,一模一样——都是自命清高、自命不凡的混账东西!
“她不光恨我,更恨王爷您。”慕沉川的轻轻呛了声,慕沁蓉对她说笑的是家族斗争,可是再网上呢,那阻碍了慕家阻碍了顾太傅,将来还可能阻碍聿王的成帝之路的,是谢非予。
慕沁蓉对慕沉川的所作所为,很大的程度上是源于对谢非予的恨。
谢非予的唇动了动,你可以很明显的察觉到男人的身体有着一丝的僵硬。
“慕沉川是一把刀。”谢非予的齿间微微一咬,他的声音很轻,俯身时候是刻意想要显得温情一些的抑制,面对如今苍白恍然的慕沉川,她的一双眼瞳都失了多彩神色,长发凌乱的散在床榻,偶有两缕会贴着瘦尖的下颌,那些咬着牙死撑的迹象让她的额头有着细小的汗珠,她确实遭受了太多的磨难,很多连谢非予都没有料到的苦难。
男人垂下眼眸的时候,长睫微微有些许发颤,如同蝴蝶在明光下扑闪的翅膀带着绒毛的触动,金翅凤羽高人一等的凰也肯垂下他高昂的脑袋,谢非予握住了慕沉川的手,她的手冰冷僵硬让男人有所呆怔。
转而,他轻轻拽起这苍白的手,抚开掌心,紧紧将它贴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那里有热血,有跳动。
那是谢非予最为致命的地方。
“如今这把刀,确实伤到了谢非予。”男人神色中的隐忍和着这样动情的话语,有着苦涩有着无奈——那些伤害慕沉川的人,也伤到了谢非予,让他血流如注痛苦难耐,那些从慕沉川身上流淌出的血,也同样烫到了谢非予的骨血。
慕沉川的眼眶蓦然一红,她冰冷的掌心被男人的体温渐渐沾染,单薄的白衣囚衫下她能清晰的感受到生命的跳动,这是第一次,她那么轻而易举的从男人的口中听到心痛、听到不舍,全全然的为着如今倒影在他眼眸瞳孔中生死不能的自己。
她的泪水在眼底凝聚,掌中的温度和跃动,每一下,都重如擂鼓,每一下,都让谢非予如今,承受折磨。
她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流淌了下来,顺着脸颊点点滴滴的淌进谢非予的衣衫。
慕沉川咬着牙微微侧过身,她的任何动作都显得艰难有心无力,可还是伸手轻轻抚住了谢非予的脸颊,男人的瞳中有烛火、有璀璨,有着好似一夜的星光都坠入深潭的微茫,还有什么?还有如今的慕沉川。
他的眉宇看来从不锋锐,狭长眸光从来携带的不善慵懒都失了踪影,屋檐的水滴“啪嗒”落在栏上,好似一瞬间渗透了心田,将那些温山软水的愁绪和情愫都映刻在了柔和的脸庞,那幅蛊惑人心的样子,如今却充斥着想要克制的不舍。
慕沉川扯动了唇角轻轻道:“她们都说……慕沉川是谢非予的弱点,”慕云鸿那么说,乌林答那么说,祁昱修也那么说,最后,蓉妃和九五之尊也拿捏着道破天机,“可是沉川知道,王爷没有弱点,也没有软肋。”
没有人可以制衡谢非予。
没有人。
听听这些无情无意的话,这看似有情人之间的绝情绝心,没有人能够理解他们之间的心照不宣。
谢非予却结结实实的愣住了,他的手不由自主将慕沉川搂在了怀里,所以没有叫她看到自己眼眸中闪过的明光许是分辨不明的水渍,隔着烛火的跳动也明灭难分。
“是,谢非予从无弱点,也无软肋。”他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却不可抑止的带上了轻微的颤抖,那是他在芈鹿行馆告诉过慕沉川的话,慕沉川——你能了解多少,又能理解多少?
如今,却是慕沉川叫他欣喜若狂。
慕沉川软声轻叹,她本也没有多少的力气,全身就好像一片随着浪涛漂泊的树叶,被这佛爷紧紧一拥浑身的骨骼都好似捆在了一起,可是她不想喊停,一点也不想,这种痛太过炽热、太过躁动,那从不轻易示人情义的谢非予,竟也有如此冲了理智的时刻。
“臣女一直都懂王爷的话……”她顿了顿声,眼泪滚烫的落在男人肩头,谢非予从来没有正大光明的表现过情愫和爱慕,可是那些话却昭然若揭,他在告诉慕沉川——“慕沉川,你要成长,要坚强,要破茧成蝶,哪怕卑鄙、哪怕无耻、哪怕遭受万人唾骂,因为,你永远不会成为谢非予弱点——”她的声音顿住了,因为男人的手使劲的按住了她的臂膀。
“你要有野心,更要有城府,不畏不惧,坦然视之,因为——”男人的声音里带着颤抖的赞赏却生生的被低沉音色压抑了下去,而是替她说完了一整句话,“你是,该站在本王身边与谢非予并驾齐驱的女人。”
谢非予所爱的人,从来不是成为他弱点的理由。
相反,他给你庇护,给你支撑,为的是要你有朝一日,能与他并肩左右。
慕沉川沧然一笑,她眼泪还发烫,身体也在痛,那又算什么,你得到了一个男人最为诚恳和忠心的誓言,你懂得自己所爱之人最深切的痛苦渊火,它们如影随形,不需要那么多悲戚和哀怨,每一个人都在承受背负着自己的伤痛和折磨,他与你感同身受。
你的痛,同样加诸于他身,即便男人从来不表示,他隐忍、克制,他是这世上与你最远也最近的人。
慕沉川的眼泪无法抑制,如同抽泣声在嗓子里一直滚动,久久不能平息。
直倒谢非予的掌心轻柔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松开了慕沉川,那小姑娘还泪眼婆娑的,原本苍白的脸颊这会倒是有了些许的透红,谢非予大概现在才察觉自己的动作实在不应该,他替慕沉川枕上被褥和枕头,令她可以放松一些的躺好。
“如此贸然跑回了王城,你当真是该罚。”谢非予的手在自己的额头撑了下,有些无可奈何,慕沉川这个姑娘,有时候就是难以掌控。
“臣女知道,一直都知道,王爷您一定神机妙算,尔虞我诈都奈何不了。”她眼底红红,这才能静下半颗心的好好打量一下他,谢非予被关押在大理寺一个多月,忧思多虑也曾令他的神色黯然,而那个大雨滂沱的深夜究竟这个男人做了何等“大逆不道”的事,即便是慕沉川也不敢贸然开口询问。
谢非予的眉头微有一挑,慕沉川对他的信任倒是从来都没有熄灭过半分,真是茫然又大胆。
男人落坐于床沿:“谢非予不是圣人,圣人千虑终有一疏,如果有一天谢非予要下了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你可害怕?”他不是当真要问,而这个问题却是无数人提起过的,谢非予这样卑劣的人,迟早树倒猢狲散。
他得罪了多少的人,将来就要为贤王府准备多少的棺材!
那些艰险不曾磨灭不曾销声匿迹,甚至从今日开始,它们会更加的诡秘、更加的猖狂。
谁也不能妄言自己的归途,站在谢家王爷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可能不得好死,倘若当真到了那么一天,慕沉川你可还会害怕。
“怕,”慕沉川几乎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口中的话语苍白但是坚韧不屈,“臣女害怕,不能与王爷一同面对。”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唇角死死的磕碰了下,目光中恍然出现了一些华彩,那种光芒是比烛心还要灼热的光,“不要把我丢在千里之外了,好不好。”
好不好?
慕沉川有所哽咽,她千辛万苦,经历腥风血雨来到王城,不过是想要和谢非予一同面对那些磨难——我想站在你身边,是生是死都好,不要将所有的机会留给我,你那么了解我,又怎会不知,我不愿摒弃任何的希望。
谢非予愣了下,大约是此刻慕沉川眼底眸光中流淌的温情和怜悯叫人觉得楚楚可怜,又或许是这刻强忍眼泪太过灼人,它坠落在自己的心里溅起的水花都重如千斤。
慕沉川怨,但是不恨。
她从不恨那些加诸于身的伤痛,她怨,仅仅是因为谢非予将她丢弃在千里之外,不愿将一路上甚至回到王城后的艰难险阻都告诉自己。
“是本王的错。”谢非予凝声,低低俯下身躯,轻轻言说的样子显得诚恳交心极了,要让这金凤凰低头认错那是放在一年前慕沉川想也不敢想的事,绝非是他心高气傲,而是心中无愧,但如今却毫无保留,心甘情愿,许仅仅是因为慕沉川触到了谢非予的心弦。
那不易,却也很轻易,只有与谢非予交心之人才能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