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可是有麻烦(第1页)
“只是这尸骨被盗,祁公子觉得如何向朝廷交代?”姚正宁的目光就流转到了祁昱修身上,既然是这男人坏了事,那就把结果交给这男人来交代。
祁昱修掸了掸衣袖,白鸢听话的蹦到了他的肩头,男人的眼眸之中没有任何别样的神采:“将刘兴堂大人的墓门重封,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祁昱修的唇角微微一勾,清风徐来就将他的形貌描绘的几分清雅别致,这要是王都的小姑娘瞧见了,也是要失了多少芳心的。
可是,这笑容在姚正宁看来就没那么温柔了,反而带着一些凛凛的警告,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朝中若是传出了什么关于刘兴堂大人的流言蜚语,那么责任在谁?
当然是在这姚正宁的身上,小都统,你可要管好自己手下这几十张的嘴,漏了半点儿风声,脑袋够不够掉,得看你脖子硬不硬了。
祁昱修瞧瞧姚正宁如今紧敛的神色,他抬了抬自己的下巴就指着不远处那满地的尸体:“况且,姚都统已经可以交差了。”这不,地上有那么多的证据,这些贼子夜闯陵墓,随你给一个什么由头都能解释今夜的大动干戈,但是,刘兴堂大人的尸骨就这么叫人给盗了这件事,你我都要守口如瓶。
“这不是还漏了一个?”姚正宁压低了声,没有一网打尽怕是将来出什么幺蛾子岂不是后患无穷。
祁昱修的眉眼低垂:“不足为患。”他还挺漫不经心的,伸手抹去了自己脖颈子上的血痕,这被夜风一吹还真有些生疼,“只是不知,今夜姚小都统上山来,是奉了谁的命?”他将指腹上的血痕也轻轻揉捻在衣衫上,唇那么稍微动了动,肩上的白鸢扑棱棱的拍着翅膀就朝天边掠去了。
姚正宁哈的一笑,祁昱修这话听来好似不在意,但偏生多出了打探的味道:“近日王城里多有些不知名的贼子闹了馆子,”听说前一日还有几个西夜人在珍馐馆里扰了佛爷的兴致,“这不是,我与小程大人关系匪浅,生怕有什么人会坏了祭礼,所以特地带人来瞧瞧罢了。”哪里是奉了谁的命,这话说来可就严重了。
姚正宁当然是在说谎话,谁都听得出来,如今朝堂中明里暗里的谁都不敢轻举妄动,这谁跟谁站边,谁跟谁互怼那都不作数,什么离间反间还无间的,那是能用的都上了场——不要随便相信别人,也不要轻易吐露实话。
这就是你保命的资本。
谁没有秘密?
谁都有。
你不敢的,别人也不敢,所以大家都拿捏着自己的隐秘来互相制衡。
祁昱修听的明白,姚正宁在和自己打哈哈呢,他不拆穿:“原是如此,那就有劳姚都统了。”祁昱修可不是什么朝廷里有官职的人员,说的明白了,他即便再受到九五之尊的青睐,也没有任何的权力来过问朝廷命官和武将的作为。
姚正宁朝着周围的小将士们摆摆手,所有人让开一条路,他伸手一挥:“请。”既然祁昱修手中拿着九五之尊的召令说不追究邬冕山的任何事,那么姚正宁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看到。
而祁昱修心里也清楚,姚正宁不跟他说实话,并且在看到天子的召令时没有任何的疑问,那只能说明,皇家近卫姚都统,受命的绝非九五之尊的意思,今晚上山,别有所图。
这两个人就像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都给自己保留了一条后路。
邬冕山的火光渐渐熄灭了,这一场劫尸的闹剧也会淹没在众人的眼中,所有人都要三缄其口,但那不包括蓝衫。
他回到大理寺的时候已过了未时,堂中等待了不少的人,谢非予是第一个察觉到他的人,但他没动声色,或者说他在思虑的是比那些等待蓝衫回来的人更多的东西。
“王爷。”蓝衫声音低沉,朝着烛火明灭中的谢非予微微颔首,就将背后的尸骨安置在了堂内的案上,易先生早就等候在旁,不光有这大夫,还有慕沉川。
蓝衫其实挺诧异会在大理寺见到慕沉川的,姑娘家家的总是参与什么邪教什么尸骨好似不太妥,可是回头一想,这姑娘从刀光剑影里一步步走出来,见到的尸体见到的血腥或者说自己承受过的折磨都不比旁人的少,偶尔那小丫头跳着脚拍着胸口说害怕,可真的一把刀搁在她脖子上时,她又能视死如归。
所以蓝衫觉得自己不应该奇怪。
“遇到麻烦了?”谢非予不关心刘兴堂的尸骨,他的目光微微落在蓝衫的袍子上,那半截边缘被什么利物给裁了去,隐约还有几点血渍斑斑留在上面,可见是与人动了手,况且以蓝衫的能力,若是一切顺利绝不会到了未时才回到大理寺,定是半路上出了岔子。
“是。”蓝衫抱拳有些愧疚的味道在里头,他不隐瞒也不含糊,在谢非予的面前你实话实说就是最好的途径。
谢非予微微颔首却没有多问,因为那尸骨上的土腥味弥漫在了一整个堂内,不由引得众人的目光都看去,易晟倒是老神在在的将袖子一撸到了胳膊肘,他就取了银制的小矬子,轻轻的在那遗骸的尺骨上敲打,骨头发出了一些闷响。
慕沉川倒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老
医师的动作,片刻都不敢遗漏。
顿时这堂内似变的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易晟歪了歪脑袋,伸手按在遗骸上根根抚过肋骨,时不时的还要俯身嗅一嗅,看的慕沉川倒是起了一阵鸡皮疙瘩,看归看,这要让她伸手在死人骨头上摸来摸去,还真没这熊胆子,易先生不愧是易先生啊,慕沉川心底里是啧啧感慨,活死人肉白骨,对这种场景那是司空见惯了。
“有了。”那老头子眉毛突然一跳,嘴里碎碎念着就看到他的神色也起了三分的变化,老医师从药箱中取出约莫半尺长的细薄银尺,就着那刘大人的第三根肋骨上奋力这么一敲。
“喀”,那肋骨竟然出现了丝丝裂缝,易晟喜上眉梢,他将银针插入裂缝之中轻轻一按,缝隙随着空气的涌入,“喀拉”一下,这根肋骨竟就这么断去了。
慕沉川倒抽口气。
那根肋骨,已然中空。
就仿佛被什么东西钻进了骨头吃掉了所有骨髓和骨质。
易晟原本的喜悦也渐渐的变成了某种紧张,他的额头渗透细小的汗珠,将银针探寻入断去的枯骨之中轻轻掏了下,竖起肋骨一倒。
“啪嗒”,有小小的白色的东西从里面掉了出来。
那是一只小虫,没有四足,已经变成死灰的状态,那和之前从珍馐馆中发现的碧珠蚕完全不同,就好比,你将它们放在一起,都不会觉得那是同一种虫子。
“是什么?”慕沉川下意识的往后退却了一步,的确,刘兴堂的骨头中发现了一种小虫,,“……是、是碧珠蚕吗?”慕沉川问的自己都很不确定。
易晟舔了舔干涸的唇角,屋内暗淡的烛光都好像散发着烫热的温度将身体灼烧,他抹去了额头的汗珠,伸手摸进了自己的药箱取出一个小罐子,打开罐盖就反手一倒。
里头竟也倒出了三只一模一样死灰的小虫:“你们觉得呢?”易晟的目光四下里一转,他指着这个两种形态一样的无足死虫,“这是去年慕小姐替王爷从身体中取出的小蛊,这是刘兴堂大人体内的碧珠蚕,”他都觉得自己的声音带着颤抖,“你们觉得,是不是同一种。”
一种蛊虫的两种形态,在人的身体内发生了彻天彻地的变化,你会分不清它们是什么,叫什么,如何丛生如何毁灭。
在渭河地区,它们是魔物,在白罗教中,它们是圣物,在西夜和北魏,它们制造了两场毁天灭地的蛊灾,然后被当权者一一抹去。
这是答案。
“王爷,碧珠蚕,在您的身体里。”易晟不知道这样的话是怎么说出口的,但是,这就是答案。
那个见了鬼的小东西,一直活在谢非予的身体中,易晟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也心中一沉顿感无力,如何救治谢非予,如何去除碧珠蚕,都是无从解决的困境,甚至如果什么时候那玩意发了疯,谢非予是不是也会像案上这具白骨一般突然暴毙。
慕沉川的心头也呯呯直跳,她就知道这结果,是也忧、非也忧。
谢非予有所沉吟,好似对易先生得出什么样的答案他都能坦然接受,佛爷下意识的捏紧了掌心,如今的身体感觉不到那种虫子存在的痕迹,唯独每每,每每到了年节时分,那种透彻心骨的作痛感才叫人生不如死。
“蓝衫,”谢大佛爷突然问道,“今夜邬冕山遇到了什么人?”他不知意味如何。
蓝衫拱手:“遇到了白罗教的余孽,想来是那之前几人的同伙,他们快属下一步取得了刘大人的尸骨,”蓝衫迫不得已才和他们动了手,“随后遇到了姚正宁的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