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越发有趣了(第1页)
“赵鄄城大人当然不知情,”伴随着夜风而来的声音自屋外传进,脚步声清浅却清晰,来人一身白袍端端正正,上绣十二纹章都似带着月光刚刚流淌的明辉,“大都府,出事了。”
大理寺卿,容则大人,显然他也是刚刚接到大都府人的通报。
男人一脸的神色收敛,眉宇之间乍一看就很是刚正不阿,他的到来令蓝衫和易先生都躬身行了礼。
容则一进门,那双眼眸就直直的穿过众人扫到了堂上的谢家王爷身上,那一身的红衣潋滟叫人不注目都难。
“那几个西夜人死了?”慕沉川想也不用多想就能知道,“怎么死的?”
“畏罪自尽,服毒。”容则的话并没有什么感情色彩,就好像只是在平淡无奇的读一则案卷,前脚将人关押到大都府,后脚人就莫名其妙死了,服毒,谁会相信当真是自己藏了毒又在过了一天一夜后服下。
“好快的速度。”谢非予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瞳中的星辉都似有了半分的隐匿,白罗教的人一死,刘兴堂尸骨被盗,那些关押在大都府中的人就趁着赵大人不在的时候被动了手脚,就好像有一双暗中的眼睛在监视着一切、操控着一切。
而西夜人带着碧珠蚕来到北魏,也仿佛都在某些人的掌控之中。
死无对证,现在是没办法从任何人的口中套出些许关于碧珠蚕为何会被带到王都又或者来此的缘由和目的。
慕沉川侧身,手已经按住了谢非予的腕:“王爷,您身上的病痛会不会与西夜人有关?”她只是用着最显而易见的想法来推断,“当年峪迦关的蛊毒是否因此被波及?”
蓝衫的眼睛一亮:“慕小姐,你是怀疑西夜人曾经对王爷下了这蛊虫?”毕竟碧珠蚕只在西夜出现过。
慕沉川点点头,这是最顺理成章的事,但是,她很清楚这还不够名正言顺,因为她知道破绽在哪里——谢非予,若在此前没有去过峪迦关,甚至没有去过西夜,那么那些贼子是如何下的蛊,当初先帝集结大军攻打西夜之前,谢非予已经身中蛊毒,这如何解释为什么西夜人会仇视一个根本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人?
谢非予的过去——究竟是什么?
慕沉川的思绪只想到了这里,她心头猛然一跳却没有胆子再细想下去,这个男人曾经三缄其口,那些过去是否是秘密之中的秘密,慕沉川的目光顺着男人眉宇的痕迹游走半寸。
这个世上谁没有秘密。
她会猛然想起谢非予说这句话时的神态和举止,谢非予的过去,究竟包含着什么,又究竟隐瞒着什么?她的思绪一断裂,因为佛爷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响起了。
“本王本也试想,但现在看来,未必。”谢非予狭长的眼眸微微一抬,他掸了掸衣衫上的轻尘,你却只能看到烛火流光都瞬间泻在了堂内——很显然,谢非予这么多年来也不止一次会想过谁人下的蛊毒,“那几个白罗教的余孽在珍馐馆里发生了什么,是你亲眼所见,”他看向慕沉川,是这个小姑娘最先注意到了碧珠蚕的存在,“你觉得当时的他们,在做什么?”
他的话似带着某种刻意的引导,令慕沉川都不由自主的去回想起当夜发生了什么,除了那些古怪的味道,慕沉川——还有什么吸引了你?
“交易。”慕沉川都不知道自己的口中是怎么蹦出了这样两个字眼。
交易——是啊,那几个人对周围的舞娘视若无睹,对一旁豪放开赌的局势也没有投掷半点眼神,不爱美人不爱酒,来这样一个人间极乐的烟花之地还有什么原因?他们坐立难安,他们左顾右盼,他们在等人,或者他们在找人——交易。
他们在等待一个买主,来带走碧珠蚕。
北魏有人在暗中得知了这种小东西的存在,并且意图从几个白罗教余孽的手中重金买下碧珠蚕,他们一早就有了联系,所以白罗教徒被抓灭口,也在情理之中。
谢非予就赞赏似的点了点头:“既然北魏有人愿意重金收买,那么当年下蛊的人,也许,正是北魏人。”买主害怕东窗事发杀人灭口,至于邬冕山发生的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是刻意布局,在死了九个西夜人之后,已经无从查证。
碧珠蚕的秘密只要没有人发现,它不过就是一只很快会死去的小虫罢了。
慕沉川听着这些话只觉得里面千头万绪纷乱错杂,她压根就没有办法理清楚一条清晰的线来将一切碎片串联起来:“会不会……是这个幕后的买主,也同样得知了您的情况?!”谢非予身中不治之蛊,慕沉川的手下意识都捏紧了佛爷的臂弯,“他……他会不会,想要借由碧珠蚕,来恐吓威胁您?!”这已经是慕沉川能想到的最直接的想法,她眉头都蹙在了一起,下意识的又挠了挠发髻,“可——可也说不通啊……”
这满朝文武这么多人,上下尊卑、党派之争,一个个的都心怀鬼胎,慕沉川一直都觉得,北魏这一锅大杂烩那是越来越难分清了,要想看个明白,那可不是一个脑子够用的。
“这事儿倒是越来越有趣了。”谢非予凉凉一笑,完全没有一点自己的秘密
可能被发现可能被曝光而带来的危机感,相反,这个男人在面对不可预估的危险时似乎才镇定的叫人觉得可怕。
他的笑意隐晦但放肆,眸光深处几乎在这一刻有着崩裂的两簇花火,谢非予向来渴求刺激,傅长栖的话从来就没错,谢非予是个疯子,偏偏是个深谋远虑的疯子,从来不屑于一尘不变也不屑于平淡无奇,他欣赏更享受这日夜的折磨带来的新鲜感。
与他为敌,实在,需要勇气。
“您可真是胆大妄为。”慕沉川嗔怪了一句,她承认自己喜欢极了这男人眼中这般自负的明光,微微一亮就能让人万劫不复,“如今聿王在朝堂站稳了脚跟也说了不少好话,傅大人不再干涉枢密院的行事下放至容大人手边,太傅府这两个月来看似平静实则小灶不断,听闻六部和翰林院早就同仇敌忾了。”也就这个佛爷还大咧咧的敢这么安安稳稳的坐在椅上,笑的意气风发。
而现在呢,碧珠蚕的突然曝光令局势更加的扑朔迷离。
“本王有所自信,不好吗?”谢非予老神在在的,他满不在意的挑着眉反问。
慕沉川就哼了声:“您那是自负。”她眼光定定的就锁在佛爷脸上,这男人拿对手都从来不当回事,俗话说得好,小心驶得万年船,慕沉川有时候就挺怕这男人一个不小心陷入了彀中,岂非得不偿失。
易先生和蓝衫倒是相视一眼,得了,现在也只有这姑娘胆子最大敢在佛爷面前什么词儿都往上捅。
旁边的容则闻言倒是执了茶盏轻轻掀了盖子敲击了下杯侧,脸上依旧是那般的面无表情,早就说了,咱们这位容大人对于任何“狗男男”和“狗男女”之间的交锋都无动于衷、漠不关心,在他的眼里,那是没什么儿女情长和七情六欲的。
“哎呦,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外头突一声略显清亮的声音带着莫名紊乱的脚步,“噗通”,有一双手就攀住了门框,那身影跌跌撞撞的摔了进来,险些炸了个狗啃屎,“我就知道,赵、赵大人口中的小姑奶奶在。”夜风带着些许的酒意四散在空气里。
乍一眼,你会以为是个什么醉酒的疯子突然闯了进来,可这里是哪?
这里是大理寺堂,怎么可能会让一个带着酒气耍酒疯的人放肆。
所以慕沉川就这么一瞧,眼角都有些抽了:“傅大人,您这么喝个一塌糊涂的回大理寺,就不怕容大人找您麻烦吗?”她话语一说还特意看了看容则,这一本正经的大理寺卿最是见不惯吊儿郎当傅长栖这幅鬼样子。
慕沉川还掐着手指头盘算来去,今儿个是什么好日子吗,怎么傅长栖喝了个烂醉如泥的。
“嗝儿”,傅长栖醉眼朦胧的想要找个椅子坐下,结果脚底下一打滑,呯的人就跌在了椅子旁,看的慕沉川都觉得屁股疼。
“不好意思、嘿嘿……不好……不好意思……”傅长栖醉得眼睛都睁不开,他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就跟个黑瞎子一样满地的摸索椅子,好不容易才攀着爬起身歪歪斜斜的往里头一靠,还不断的打着不太雅观的酒嗝。
这不堪入目的花花公子,只得了容则一个白眼,那男人连理都不想搭理傅长栖,自顾自的吹了一口手中的热茶,轻轻泯了起来——傅长栖是个麻烦精,他早说过。
“他……他近来一直都这个鬼样子?”慕沉川有些惊讶错愕的转头去问谢非予,只见那佛爷也没有要上前去扶一把或者问一下的意思,这两个傅长栖的朋友倒是“铁石心肠”的,慕沉川眉头蹙了蹙,傅长栖以前可是意气风发风流倜傥啊,怎么这么久没机会一见,这头一回还就是见到了如此丑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