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您那是唬谁(第1页)
放了以前,若是傅长栖喝醉了酒发了疯,慕沉川一定会指着那男人的鼻子好好的嘲笑他一番,可现在慕沉川突然就没有任何的嘲弄和取笑的兴致了:“他该不会因为天子下旨削官贬职的,就……”
她没把话说完,她知道傅长栖丢了枢密院的官位,不管是他自愿亦或强制,但是从一个堂堂枢密使变成了小小的推丞,到底是有几分落差的,更何况,他心里一直怀着对九五之尊的歉疚,该不是就这么意志消沉,自我放逐了吧。
“什么……什么鬼样子……”傅长栖显然听到慕沉川的话了,他不满意的拍了拍椅子,“什么叫鬼样子啊!”男人晃了晃衣袖,慕沉川才发现他的手中原来还提着一个小酒壶,现在是一把抱在了怀中就好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他的手指在空气中那么瞎着点来点去,还煞有其事的,“你瞧,这良辰吉日、花前月下……”
傅长栖嘻嘻一笑,这醉意都快从眼底里溢了出来,看的慕沉川心里头反而直打鼓的,男人的手指一下就点到了堂外,外头春夏之际的繁花有凋敝有盛开:“又有美人又有美酒,这、这……岂非人生一大乐事?!”他的身体都踉跄着站了起来,脚步不稳,就仿佛在数落堂内这些不解风情浪费了大好春光的人。
眼见着咱这位傅长大人脚底下打滑又要屁股遭殃,还是慕沉川眼明手快索性攒上前去一把将人袖子给拉扯住了。
“傅大人,您这个样子也只敢回大理寺,”慕沉川可没什么好口气,但是心里头是又好气又好笑了两分,“要是这般模样回到了傅府,就不怕云胡姐姐罚你跪榴莲?”慕沉川的眉头皱了皱,因为傅长栖身上沾染的一身酒味,叫她都不自觉的想要远离。
云胡要是看到傅长栖这副借酒消愁的样子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担忧了,慕沉川这话只是句玩笑,她心里明白的很,云胡要是当真知道了,只怕是要伤心难过的眼泪珠子直往下淌,那个女人纵然看不见,但是一双眼睛明眸璀璨的好像会说话,当真是一颗眼泪都抵得上苍穹繁星。
舍不得,当然舍不得。
慕沉川尤其舍不得云胡那姑娘忧心忡忡的样子。
傅长栖眼底的神光突地愣了愣,好似在听到“云胡”这两个字的时候有什么莫名的东西窜进了脑中一样,他“啪”的拍了下自己个大腿,将慕沉川的手一推开,整个身体“噗通”的就瘫在了地上,没错,就跟一滩烂泥似的,还是一滩正在宿醉的烂泥。
这、这别说什么枢密使,别说什么推丞大人了,就是连半点的世家子弟、官宦人家的的态度和礼仪都没有了,简直就是一个耍泼皮的市井无赖嘛。
“云胡……?”男人的嘴一张一翕,迷失了眼神的瞳中只能倒影出烛火的跳动和橘色的火光,“是哪一家的小花娘?”这名儿好似很耳熟,傅长栖在地上抓耳挠腮的就是想不起来,不说虚的,他傅大人在王城里那也是名头响当当的花花公子,生得是一副风流倜傥活色生香的面庞,整个王城里的大小花娘他会不认识?
这十里春风的花坊,就问问,谁不是他的座上宾。
“靠,”慕沉川这回当真是忍不住就脱口而出粗鄙之语,恨不得把自己那绣花的小鞋就照着傅长栖那张不要脸的面庞踹上去,这个混账东西喝醉了酒就把云胡给抛到了九霄云外不成,还敢大言不惭说自己在十里花坊名头响亮,你——你这个混账那是要气死云胡姐姐不成,“你们——你们就这么放着不管他?”
慕沉川实在没忍着,转过头就在那大佛爷和容大人之间兜转,她多少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傅长栖这男人怎么看都应该是个身残志坚的家伙啊,不会一点职场失意就变得这副万人唾弃的样子吧。
你们这两位老神在在的大爷,怎么就不关心一下自个儿的朋友?
慕沉川是不关心傅长栖,可是她关心云胡啊。
小姑娘呲牙咧嘴的站在一边直瞅着地上那男人的鬼样子,这哀嚎滚地的撒泼实在叫人无法想象曾经的傅长栖是如何的玉树临风、难以摧折,这一路醉酒回来岂不是所有见到他的人都知道傅长栖如今的潦倒落魄样?
谢非予微微摇了摇头,他只是掸了掸自己的袖袍好像是在拂去傅长栖带来的酒意,转而与容则对望一眼,那容大人就更是一脸的轻蔑和嘲讽表情。
好似在说,傅长栖这个麻烦精,向来就爱惹是生非,他已经司空见惯了。
“易先生,”慕沉川眼见那两尊大神是无动于衷了,她嘴一歪就伸手一指,“劳烦给傅大人调个醒酒药。”等这混账东西清醒一点,她慕沉川再好好的数落,现在就算骂上一整晚的三字经都不够解气的。
“哎,好。”易晟不疑有他,这一声直将他也从惊愕中唤了回来,老实说,傅长栖和谢家王爷关系匪浅,易晟时常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却从没有遇到过这世家公子还会有如此意志消沉的潦倒时候,惊得他都定在当场无法移动。
谁知易先生的手才触碰到自己的药箱,就听到“喀”的,容大人将手中的茶盏轻轻叩了下,他的目光没有看任何人,而是看着茶盏中沉沉
浮浮的香茗:“慕小姐难道不知,傅长栖在那些花坊里可是号称千醉不醉的。”他的口吻里有些悻悻然。
“他这鬼样子,也就只能诓骗诓骗你和易先生。”谢非予的手一摆,示意易晟不用忙活了。
“吓?”慕沉川被这两人突如其来的话一慑,再回头去看傅长栖的时候。
没错,傅长栖还提着那酒壶却突得放声一笑,只是笑意里没有了醉意,他猛然一下就从上跃了起来,眉眼之间的酒意全消,只剩下一抹绯红的春意荡在眉梢,唇角殷红还沾染着酒渍,夜风从门外流淌进来吹拂起他的衣袍一角,真真儿是风流肆意的模样,他这么一笑间还提起酒壶猛然灌了一口,却动作利落,旋身就已经躺进了椅中,哪里还有方才那半分的失意醉态。
明明就该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嘛。
“呸,”慕沉川只能朝着地上啐一口,真是着了这家伙的道了,合着谢非予、容则包括蓝衫都一眼就看穿了那小子的作为,自己和易先生就给蒙在鼓里当小傻瓜一样看戏呢,好端端一个公子哥做什么不好,还非得装疯卖傻的。
慕沉川没好气啊,对,现在还是又好气又好笑。
“连你都觉得傅长栖被削官贬职合该落差甚大、意志消沉,那翰林院那群家伙岂不是都该上了他的当。”谢非予挑了挑眉,话当然是对慕沉川说的。
这个小姑娘察言观色不见得比朝廷里那些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人差,以她对傅长栖的了解和相交都能如此顺理成章联想到这家伙不免意志消沉的缘由,那么朝廷里的人看到这男人从此一蹶不振潦倒千杯,岂不是再正常不过了。
傅长栖哎呀哎呀了声,将酒壶一抛,另一手接下时,连腿脚都已经搁置在了椅子的扶手上,嗯,一副他就是大爷的摸样。
慕沉川大约就听明白了,这傅长栖该不会整天摆着这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在宫里瞎逛游,多得是让那些虎视眈眈的人放下了戒心放松了戒备,到时候这家伙还能给人致命一击?
听起来好似有那么些门道和路数了。
傅长栖还哼哼了声:“翰林院的都是些书生,”书生最是难缠,整天跟你讲大道理,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还不如武备院那群莽夫有意思。”他直拿自个儿的大袖当扇子一般摇晃。
容则那刚正不阿的脸上是很少出现别样的情绪和表情的,他只是冷艳瞥了过去:“你整日就这么在宫里瞎闲逛。”今天翰林院,明日军器监,再隔日又能上三司所去串门,现在的大理寺反倒成了娘家,爱理不搭的。
容大人这意味三分嘲讽七分明知故问的,就仿佛看不太顺眼这家伙的行为作态,整天在宫里头像个到处打听小道消息和传闻八卦的婆娘似的,您傅大人就剩下这么点癖好了不成?
没错,冰山容大人贼喜欢膈应傅长栖,以前这男人在朝廷里也算得上是如鱼得水,现在呢,更是风生水起,不用再顾忌自己的官职和体面形象,整天拎着小酒壶和一群喜欢嚼口舌的八股文臣在一起厮混,这么一段时间下来,还结交了不少的酒肉朋友。
“啧,”傅长栖对容则的调侃向来能面不改色心不跳了,他从椅子里跳起来就伸手一把好兄弟似的揽住了容则的肩膀,“容大人,前几日您不也听那听的兴冲冲嘛?”
什么叫兴冲冲,只要容则没把你从他跟前一脚踹出去给了你一个开口说话的机会,那就是兴冲冲,否则这位大理寺卿可是比谢家王爷还要不近情面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