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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歆叶非予虐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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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6章 何时会崩溃(第1页)

虽然天子没有明说,但是谢非予好似意识到了什么微微一僵,他的脸色算不得好,但还是侧过了身去看九五之尊如今带着些许讥诮的唇角:“二十多年前的那场蛊灾。”

这是姬家皇室唯一可能保有的秘密,先帝将那些尸骨都覆盖在了黄沙之下,这个国家唯一可能知道真相的人,只有当今的天子。

九五之尊倒是笑了起来:“你能查到这件事上可真是叫人匪夷所思。”这是一场被埋没在历史中的事件,太医院做了保留却将医案深藏,而整个朝廷也将所有涉案的官员都一并做了处理,死则埋骨黄沙,生则,遣返千里,没有人会知道峪迦关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些茶余饭后的笑谈中只会感慨可惜了一场疫病爆发。

没有人会怀疑。

天子作为先先皇帝的继承者,那老头子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倒是很可能将一切和盘托出给他——但是,目的呢。

掩盖一场流民引发的蛊灾,又有什么用意。

“碧珠蚕。”谢非予下意识脱口而出,“你也知道碧珠蚕。”他甚至向前跨出了一步,金丝的绣纹被烛火摇晃的光芒映照的好像月色倾倒。

目的唯独可能是,遮掩碧珠蚕出现在了北魏,并且——为皇家所用。

谢非予只觉得脑中有什么词汇一闪而过,好像无数分散的线索正在一点一点的拼凑起来,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可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叫人再往前一步、再往前一步的去探究——那个答案,很可能不尽如人意。

“不光知,还晓。”九五之尊的笑恶劣极了,他抹去脸颊上那些已经快要凝固的血渍,舌尖舔舐过指腹,而掌中已经落出一个白瓷小瓶,“你想知道它的来历,你更想知道,为什么,碧珠蚕会在你的身体里,对不对。”

天子将那小瓶反身倒扣,里头落出一只带着翅膀的灰色小虫,它已经僵死,看的出,被保留了许多年。

那是一只碧珠蚕成虫的尸体。

谢非予的脚步微微踉跄却向后退却了去。

天子倾斜过掌心,那小虫的尸体就好像是给丢弃的无用之物般落在了地上,天子站起身抬脚就将那虫子碾压成了齑粉:“在你的心里,谁才是这北魏的主,朕,还是朕的父亲?”这是九五至尊一直都想问的话,谢非予从来目中无人,未将他看在眼中,那么当年的先皇帝呢,在你心中敬重有加、恩重如山的先皇帝呢?

“皇叔,你知道父皇临终前对朕说了什么?”天子歪了下头闭上眼,就好似在回想当初的情景,那个老皇帝屏退了身边左右只留下这位东宫太子在床榻边,老头子油尽灯枯甚至连话都要说不清楚了,可是,接下来的每一个字眼——九五之尊发誓,每一个字眼,他都听的一清二楚。

“谢非予,不世之才,你要一忍再忍,才能釜底抽薪。”

天子的话落在大营之中掷地有声。

“没有错,先帝给了你一切,权力、金钱、地位,也同样的,他给了你痴缠一生的噩梦,那只蛊虫吞噬血脉的感觉如何?”天子说完这个字眼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谢非予的身边,就着那佛爷的耳侧挑了挑眉,嘘——这是姬之氏皇族的秘密,先帝在谢非予的身体中种下了一个恶果,很快,它就开出了花。

谢非予,这么多年以来你无法摆脱掉这个梦魇,而先帝,亲手为你送上了孔雀厘,就在你最生死不能的时候,救下了你的命,你以为遇到了倾盖如故的救命恩人,可你压根不知道,先帝的算盘打的比你还要久远。

为你种蛊,为你缓毒,在最近的距离与你成就莫逆。

谢非予的神色一晃,他的眉宇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眼瞳之中好似被那些跳动的烛火映照出了些许的虚影。

九五之尊歪着脑袋退开了身,他要看一看这个男人现在的表情,看一看这个男人陷入彀中时的神色。

“你的忘年之交,设计了你半生噩梦,是不是很精彩,很讽刺。”

先帝在峪迦关的蛊灾中获得了碧珠蚕,然后将它埋在了非予的身体中。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可以粉墨登场上演好戏,可是殊不知,那已经故去的先皇帝才真正为自己安排了一场旷世的赌局,甚至在他死后,赌局依旧进行,下一任的帝王接手了这一盘棋,所有的筹码都在案上摆着,温茶斟满,小酒已上。

谢非予的瞳孔微微有所收缩,他宽大袖袍中的指尖已经狠狠扣上金丝绣花,绣线一缕一缕分崩离析,可是那张脸上却还一如既往的保持着那镇定自若,那种九五之尊十分厌弃的表情——就好像,天底下的一切都逃不出这个男人的算计,就算你出了他的意料,他也不会给予你半分的意外和吃惊,你的一切言行在他面前如同跳梁小丑。

跳梁小丑。

九五之尊脑中浮现这四个字眼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的一生在谢非予眼中莫不都是这样的戏子作为!

从还是东宫太子开始,那些赞美叫好全然都是给予谢非予呢,那些文武朝臣看这佛爷的神色里有惶恐、有疑惑,更惊为天人,好像谢非予的出现夺取了他身为太子的一切荣

光,甚至自己成了天下的主却还是受制于他!

谢非予是噩梦,就是九五之尊的噩梦。

他咬牙切齿恶狠狠的瞪着谢非予,几乎歇斯底里的红着眼眶:“谢非予,你痛苦吗,难过吗,伤心吗?”不,这男人没有心,从来不会感受那些凡人的七情六欲,“那就哭啊,叫啊——”这里很快就是修罗战场,狩猎的都是妖魔鬼怪人间魍魉,谁比谁清白,谁又是谁的兽。

九五之尊高举着双手,染血的龙袍反衬的他如疯如癫。

“让朕看看你那不可一世的高傲面孔是怎么在这里土崩瓦解的!”也让朕也来欣赏一下你这副点尘不惊的心性面容下,究竟可以对自己多狠心,“谢非予,被众叛亲离的人是你,是你!”不是他这个九五之尊,看啊,满朝文武中有多少的人无法容忍你的言行举止,都多少恨不得拔除你这可眼中钉,就连那个给了你一切关爱与荣光的先帝,都在一早为你设下了死局。

从头至尾,欺骗你的,是你倾盖如故的至交,是你耗尽心血想要立足的这个地方!

九五之尊看到那男人紧绷的下颌,说明谢非予的确被触动了,他不言不语而空气中却明显多了一份猝然的喘*息:“谢非予,你也有这样一天,朕一想到每年你都会痛苦不堪,朕就好不快活!”

每一年新旧交替,九五之尊在宫中左拥右抱,坐享美人艳福、天伦之乐,可是谢非予呢,就得像过街老鼠一般偷偷摸摸的躲起来,独自承受那蛊虫带来的痛苦,你不敢说、不敢叫,甚至不敢让任何人知道——没有人能够替你分担这份苦楚。

“你这样的人物,遭受那种痛苦磨难的时候是不是也同样会想到一死了之,又或者——是不是恨不得跪下来求着旁人施舍两分减轻痛楚的法子?”九五之尊啧啧啧的,他一边大笑,一便悻然。

“你一定问过自己,同样是因为碧珠蚕,为什么那场蛊灾中的人都死了,而你还活着?”九五之尊恍然大悟一般的挑眉。

每一年靠着孔雀厘苟延残喘的活下来,多少人见过你那副脆弱崩溃不堪一击的样子,九五之尊每天在宣政殿中会无数次品味你的痛苦,你会不会痛哭流涕,会不会跪地求饶——那红衣艳裳如附在玉质秀骨上,那个男人眼底泯然就似站在红尘之巅却不染尘埃,但是却可能像个凡夫俗子一样厉声哀求,何等叫人觉得快意。

“朕知道如何解除碧珠蚕蛊。”九五之尊的手指落在桌案上,一下一下都敲击的无比清晰,合衬着声音,好像雨点落在岩石之上。

谢非予闻言却没有更多的动容,甚至还微微的从嗓间落出一声了然轻叹:“您从无打算解了微臣的蛊。”天子知晓一切却装作一个不知情的人在一边看着,欣赏所有的血腥和痛苦,欣赏每一个人的挣扎和揣测,的确,就如同他自己所言,好耐心。

“不。”九五之尊却突然抬起眼盯上谢非予,两个人的目光就这样好似万里之外极速飞驰的弓箭在电光火石之间互相撞击到了一起,谁也不肯退让躲避。

“跪下来。”天子昂起了头,他拍了拍自己的推测,“求朕。”

跪下来,求朕。

求朕告诉你如何解除身体里那嗜血噬骨蛊虫的方法,好好的求,低声下气的求,也许朕高兴了,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

谢非予的眼神动了动,他垂下了头去,长袍的一角好似被什么夜风掀动了两分,金丝灼灼,可是肩膀却微微颤抖了起来,那是一种清浅的讪笑,从嗓中呷出,惹的浑身都起了细小的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