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逃不出他心(第1页)
谢非予倒的确有些叫这姑娘的铮铮性情给震到了,所以他没有动,反是慕沉川,借着那膝盖腰腹攀上他的肩头。
“他们做的错事,就应该让他们苦果自尝,”那些加诸你我身心的痛苦,要千方百计的讨回来,反正,慕沉川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这个天底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做什么慈悲良善,那些埋在黄土下的失去的就是最真实的写照,“更不该由我承受自行厌弃。”
厌了倦了,祁昱修如是说,是啊——慕沉川也深觉这一身的颓然破败早就应该让自己看的清晰明白。
“这些,都是你教我的。”慕沉川抿着唇却好似带着笑,只是那笑不见温柔唯见凛凛肃杀,是如冬日红梅灼灼而开的落花刹那,像刀口无生无息划破肌肤留下伤口,与那男人丛生的天性使然没有差别。
祁昱修温柔多情,他总是选择站在慕沉川的跟前要百般护她安康,而谢非予呢,他站在慕沉川的身后驱使她向前走,双手就这么轻轻的按着她的肩膀在那耳边吐露出的每一个字眼都叫人沉迷惘然——慕沉川,你要成长,要坚强,要破茧成蝶,哪怕卑鄙、哪怕无耻、哪怕遭受万人唾骂也不允退缩,你要有野心,更要有城府,不畏不惧,坦然视之。
这是与他并驾齐驱的理由。
这些,都是谢非予一字一句告诉她,不,是谢非予教唆的,是这个男人用自己的城府和心血浇灌出了慕沉川这样一朵嗜血却凛冽的花。
他狂妄放肆,从来不爱按着旁人意志决定一切,那么得他倾慕之人必然也该如他这般浴火重生、涅槃九霄。
慕沉川莞尔笑起,她轻轻扯了扯那男人的黑发,看看这家伙,眼瞳中好似倒映了江山万里的缠绵和连绵——心中有丘壑,眉目做山河,这般顶天立地、无所畏惧,瞧瞧,他教唆出了一个什么样的慕沉川,同样胆大妄为、放肆无忌。
谢非予好似还对这姑娘假意的嗔怪埋怨很是享受:“长路漫漫,慕沉川。”他的手还未落到她脸庞就已经被慕沉川急不可耐的抓住了,小姑娘的手指还有冰冷的凉意,可是那人呢,一瞬间的暖流就仿佛透过皮肤透过五指一下就能击中你的心房。
慕沉川喘了口气,好似那些压在身上的千斤重负终能一吐为快、宽纾缓解,仿佛全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轻松但是不免空落的感受,她现在才能觉得背后稍有的湿润是因为出了不少的闷汗,许是紧张紧绷了大半个晚上的神经好不容易得了一丝安宁,竟觉得脑中松懈就是晕眩急上,慕沉川下意识的抚了抚额,微微摇晃的身体就叫谢非予给搀住了。
男人挥手朝着门口摆了摆,在旁一直候着却不敢说话又不敢动弹的蓝衫这才好像获得了什么大赦天下的令一般颔首退身了出去,不肖片刻就有几个小婢女摆了一桌的清粥小菜。
这下换慕沉川目瞪口呆了,原本这一晚上的情绪骤变性情大动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恼愤怨怼几乎都不觉得身体的衰竭,可是如今叫这清粥淡香一勾引,顿时腹中饥肠辘辘,又渴又饿恨不得立马扒了一桌饭菜狼吞虎咽。
慕沉川看了看桌案又瞧了瞧谢非予,总觉得这男人什么都备得恰到好处。
“粥里有一些安魂草助眠,易先生怕你不肯喝药,总是小心翼翼的下在饭菜里。”谢非予落座,一身长袍逶迤在地,他半分也没隐瞒,过去的几近一个月时间里,因为慕沉川太过倔强执着,易晟忧心忡忡的总是念叨着就算不调理那——那好歹让这个姑娘心神放松安稳的睡上几觉吧。
安魂草的确能让人昏沉入眠却也叫人浑浑噩噩。
慕沉川的鼻息间有些感慨的微酸,她没有怨怼过那位老先生,这姑娘二话不说端起碗筷张口就吃,明明各种山珍海味、珍馐玉食都不曾放在口中细细品尝,倒是如今觉得一碗粥都叫人欣喜开胃。
当然,这案上可不止几道清淡小菜,还有膳坊斋的碧粳翡翠四喜汤和青凤髓,恩,她记得青凤髓是在聿王府的时候她悄悄多吃了两个,怎么这佛爷就给记下了,于是这姑娘不动声色的轻咳了声:“王爷是何时备下的?”她索性丢弃了筷子指腹拿捏着好似刚出炉热乎又柔软的小青凤一口咬下,茶饼小糕中微微有一些芝麻的香气就伴随着不算甜腻的味道蔓延在口中,太久没有好好体会一下人间百味,这猛然一口还真有些百感交集。
“你一进府,便备上了。”谢非予老神在在的,看到慕沉川这狼吞虎咽的满口就给这茶糕卡在了嗓子眼,她干咳着捶胸顿足就到处找着茶水咽,佛爷忍不住伸手在那姑娘背后轻轻拍了拍,有些下意识的调侃话语还硬生生的噎了回去。
可不是,这姑娘多少时间没有如此大开大合好好的吃一顿饭了,如今这像极了十年没吃过一顿饱饭的样子有些叫人忍俊不禁,可他知这显得有些可笑的模样背后到底是两个人方才走出的一段算得上心酸哀戚的日子。
如今看来,这令人发笑的神色动作都不觉得如此好笑,反像刻意的伪装掩饰。
“慢一些。”所以男人落出口的话,从调侃变成了关切,“可好吃?”恩,人嘛,看别人吃的香,总会产生一些古
怪的疑问。
慕沉川还嚼着茶糕,只是使劲的点了点头又摇摇头,好不容易咽下了这一口:“倒不是这一桌有多好吃,而是,本姑娘的心结解了,该。”该好好的吃,好好的睡,好好的将这副身心俱废又落魄拖沓的躯体好好的调养好。
白瓷的勺子碰到了碗壁发出细微的清响,倒是让慕沉川回了心神:“易先生入宫,是为了您吗?”慕沉川偶尔会想起那个老先生奋不顾身想要冲回火场去救人可最后不得不跪在张衔的尸体前泣不成声,太医院,何尝不也是易晟心底里不想再触及的地方。
可是那个老头却下定了决心入了宫去,除了谢非予,没有人能让那个也同样倔强的易先生心甘情愿这般赴汤蹈火。
谢非予顿了顿,易晟当初提请的时候,他拒绝了,这个老家伙最不喜宮里那些繁文缛节又不爱掺和政事,谢非予担心他进了太医院与那些满脑子花花肠子的人打不了交道,又或者以易晟的身份难免要遭受不少的质疑和诱惑。
他是谢非予身边的亲信之一,而谢非予是如今北魏的摄政之人,会有多少墙头草卑躬屈膝的想要巴结着从他嘴里撬出东西用膝盖想也会知道是何等景象,而太医院呢,要迎来这么一陌生的太医,难免叫人诟病。
谢非予曾将一切可能之果告知了易晟,但是老先生并没有半分的犹豫和迟疑,所以,谢非予亲自领他来到了太医院。
那个老头子当时就跪了下去,就冲着太医院的匾额,老泪盈眶口中喃喃自语——子敬,老夫,回来了。
张衔曾经存在的地方如今换成了易晟,那个老头废寝忘食的在医馆中研究典籍,偶尔深夜路过,就连蓝衫都忍不住想要进去为他熄一盏灯可每每都叫谢非予拦住了。
“易先生说,想要出世,就得先入世。”那些逍遥自在的生活的确叫人心向往之,易晟曾一直期望着与张衔一起告老还乡开一家医馆济世悬壶,可是——那不过是梦想,你想要脱离这俗世,那么就得在这黄土之中好好的滚一番!
太医院里,既然有着二十多年前碧珠蚕的记载,那么定然会有更多的标本和注释,易晟必须要留在太医院,这最接近皇家秘密的地方找出碧珠蚕解蛊的可能性,他可以借用如今的身份查看各类医案和典籍,再也不需要缩手缩脚、畏首畏尾,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想尽一切办法找出解除谢非予身体中蛊虫的方法。
为什么,当年的那些人都一个个的离奇死去,而谢非予身体中的虫谷却可以存活如此之久,易晟总觉得那个答案呼之欲出,可偏偏,脑中的那根线总戛然断裂叫人无法追寻,只要一点点,再一点点的时间,一点点的线索——慕沉川长长叹息,果然,易先生是为了解谢非予身中的碧珠蚕才迫不及待的要重回宫中:“他……有把握吗?”
“不知。”谢非予实话实说,恩,不给你安慰也不给你期待。
慕沉川还真是忍不住斜睨了他一眼:“这时上像您这么潇洒的人可不多,”不将生死看在眼中,不,你就算拿着刀子捅进他胸膛他说不定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他有这本事叫你压根分不清男人究竟是人是鬼是妖是魔,他的脑子里在想什么,慕沉川将筷子在碗里竖着敲了敲,手掌就撑在了自己的下颌,“比如,我。”
慕沉川可没那么坦然,谁人不畏生死,谁人不畏心伤,那些大言不惭也好,义无反顾也罢都是断了多少的心骨打落牙齿和血吞,痛的自己血流如注也死死的硬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