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叶歆叶非予虐渣文
登录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513章 寄夜荒凉漠(第1页)

“达拉达拉”,马蹄声不快不慢,慕沉川哀声长叹已经不下十余次。

“舍不得?”谢非予听的耳朵起了茧,看这小姑娘依依不舍愁眉深锁的样子仿佛她才是那个和铜门关有着多年深切感情的人“才不是,”慕沉川瞅瞅谢非予,虽然半个月的相处的确有所人事想念,但——她掀开车帘子就看向后头的马车,没错,他们一行原本是两辆马车,蓝衫骑行在前,易先生的马车紧跟其后,而慕沉川和佛爷同乘一辆,那么这最后的第三辆马车是谁的呢。

说出来慕沉川都不敢信。

要不是谢非予今早提了起来,连她都快忘记铜门关里还有这么个“人物”,那第一夜里悄然闯进将军府的小飞贼,那个被逮个正着却抵死半个字都不开口的家伙。

谢非予却要带着他一同上路。

别说慕沉川吃惊的很,就连令副统都诧异懵然的张着嘴能塞进一个西瓜,当时这两人互相对看了一眼都没明白谢非予的意思,佛爷怎么会突然想起牢房里那个无人问津的小贼?

对啊,无人问津,令言派秦子钧将人丢进去的时候就没严刑逼问,所以谁也没将那小贼当回事,细作嘛,无论何时都会有,十四州里多少的大小官员派遣了多少的眼睛盯着,令大人心底里还是清楚的,虽然不至于要为难这小小的匪贼但也绝不会提前将放他自由,可偏偏——佛爷喜欢反其道而行。

男人要在行程中多加一个机会,带上这个不声不响的小飞贼一同前往西夜。

“先生,这不妥吧。”令副统很为难,这家伙已经知晓了谢非予的行踪,原本副统大人都打算关他个十几二十年的牢底坐穿,谁知道佛爷突然这么起了兴致,令言是有所担忧,所以犹豫踌躇的很。

“无妨,”谢非予摆弄了下衣袂,“路上无趣,寻个乐子罢了。”他的样子看起来还觉得那小贼有意思的很,既然有胆子偷盗进了将军府,自然也会对自己的下场有深刻的了解。

令言只是思虑了片刻便不再反驳示意着秦子钧将人给提到了马车上,手脚镣铐全都卸下,毕竟在佛爷的眼皮子底下,除非他允许,不然你是翻了天也翻不出任何的花样,逃跑,不用想,作恶,更没可能。

这一点,令言对谢非予很是放心。

慕沉川呢,不光对谢非予要带着小飞贼一同上路觉得莫名更是对之后的行径古怪异常,小贼单独行了一辆马车的特别待遇不说,令副统还按着佛爷的意思往里头塞了不少的书,美曰其名,既然如此风雅这一路就和书册子为伴,美哉。

慕四小姐的眼角抽了抽,谢大佛爷您葫芦里又在卖的什么药?

所以小姑娘现在安安稳稳的坐在马车中还忍不住要频频回首:“您这是做什么呢?”不耻下问,佛爷行事向来诡秘,你猜不透就忍不住想要拨开迷雾,不起眼的小贼又哪里招惹了咱们王爷的不快?

谢非予倚着金丝微绒的榻垫,懒懒的都似不屑回应:“乐子。”这和他给令言的答案一样。

慕沉川可不信,她只是在猜那马车里头究竟是怎么样的光景,那个小贼是在瑟瑟发抖还是悠哉悠哉的当真翻阅着书籍,小姑娘回头却看到佛爷已经闭目养神,好似知道她一肚子疑问故意的让她活生生憋回去。

混账东西。

慕沉川思忖着腹诽,眼见着一路行过的黄沙岩脊,有着突兀的石头、爬行的蝎虫,夕阳映衬下的枯枝上有着野禽的痕迹,前后倒是有着零散的三两小商队,多是从铜门关一并赶路同行,任何人也不敢掉队,很快夜幕就会降临,在这样的荒漠中渡过一个晚上就显得有些令人心慌。

风餐露宿。

慕沉川脑中跳出这个词汇的时候恰想起自己前往函厔的一路风雨交加,那个时候正是王城的盛夏时节,她却一步一步踏入冬雪凛凛的北国,那条路上见过皮开肉绽,见过肮脏暗杀,她会在那些枯草丛中眨着不眠的眼睛看如同今夜星河的摇曳风情,会抬起头遥望远山层峦叠翠后千里外的王都之人,慕沉川下意识的扭过头去看正从马车里缓缓踏下的谢非予。

那个时候她心心念念的就是在想他,仿佛人生经历总是一次次轮回重复,只是境地发生了一些改变,身后喧喧闹闹的交谈将她的思绪打断。

剩余那十来人的商旅们早已寻好了驻扎的营地支起了小帐篷,简单的清理了下附近的沙地防止有什么显而易见的虫蝎蜇伤人,月色渐渐落下孤影,蓝衫早已寻了个安静的地方和易先生将一切安排妥当,营地里燃起了几簇篝火,在荒漠的深夜里,这不光可以取暖也能避免被兽类袭击。

慕沉川倒是喜欢这种更为贴近野趣的状态,难得可以不受任何拘束跟这佛爷像个普通寻常人一般坐卧,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有情调。

当然,这种情调也只有慕沉川会欣赏。

虽天色已晚,赶路的人一日疲累围着篝火随意的吃了干粮喝了水,上了年纪的老人会偷偷的带上几壶小酒互相作个交情,好在这荒凉之地上有所照顾,老头子蹒跚了两步居然就停顿在了那看起来不苟言笑的蓝护卫身边,没什么

话只是笑吟吟的就将怀中装着烈酒的水壶塞进了男人手中示好。

酒是好东西,若是觉得身寒还能取暖,蓝衫倒没拒绝作揖谢过不多言,他看着那些男女老少嘘寒问暖的交流,陌生人之间也会在这等恶劣的环境下产生互相依偎的感觉,他微微顿了下,察觉到些许探究的目光,许是跟在谢非予身边久了,自然而然不善避讳扭头就迎向了视线来源之处,小帐篷的阴影半落在那个粗布麻衣的小贼。

这飞贼,虽然一路上不声不响也老实的很,但以蓝衫的敏锐程度自然是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这家伙,他一触及那目光就掸了掸身上的细小黄沙朝着小贼走去,颀长的影子曲曲折折的覆盖在那人身上,蓝衫哼笑了声将怀里的酒壶丢给了飞贼。

酒是好东西,可是,喝酒误事。

佛爷的话谁也不会从脑海中抹去,美酒的确不应该浪费,这一行人中唯有这个“戴罪之身”的人可以享有这等殊荣,便宜他罢了!

那飞贼大概压根没预料到这人高马大的护卫走到自己跟前来只是丢下了一壶酒,不需要拧开就能嗅到浓烈的香气氤氲在了空气里,不光如此,不远处的老者正猛烈的灌了一口,好像四周不再是如此寂寞荒凉的夜而是几近喧嚣热闹的聚会。

那贼人眨了眨眼,指尖捏了捏酒壶抬起头就看向蓝衫,那双眼瞳中恍然将夜半的星辰倒影了进去竟泛滥出了些许的蔚蓝明黄,令人一下子恍神以为自己是否因为明辉的交错而乱了心绪,你会以为,自己看到了一片蔚蓝汪洋的沉浮。

蓝衫莫名一顿,倒是想起令副统在逮住这个小贼的时候说过,他的眼睛很漂亮,是不同于寻常人的那种异色的诡异。

你似见得到深海,也似见得到星辉,那是谢非予以外,蓝衫第二次能从一双眼睛里看到某些深意的瞳孔。

所以这护卫倒是小小的吃了一惊但转而微微抚了下额,异色的眼睛虽少见但世上不是没有,这个飞贼还真是浪费了一副好皮相。

只是这贼人不像是个好交谈的,当初能一声不吭的固执,如今照样抓着酒壶一动不动,压根不领情。

蓝衫不是个话痨,更没有习惯和人打招呼尤其是这么个可能对自家主子产生威胁不利的人,所以他懒得解释还在那贼人的小腿上不经意的踹了脚示意他少打馊主意,意思就是,爱喝不喝,冻死了活该。

粗布麻衣的贼人微微缩回了腿脚看起来还真是寄人篱下的模样,瞧着蓝衫的背影落进阴影时拧开了酒壶,他猛的一口就灌了进去,是烈酒,很烈,西夜的驼沿酒,极为适合渡过白雪寒冷疆域时取暖饮用,定然是那些商人们在铜门关换取好的,那香意弥漫在空气中,叫人光是嗅着就恍惚上劲的引却心头。

飞贼没忍着多灌了两口,他的眼底微微有些熏醉,这朦胧下连天上的星辰都起了虚影,摇头晃脑的半倚在帐篷外不知是梦是醒,连耳边听闻的交谈都变的细细碎碎遥远不真实,那头的小姑娘好似正嗑着从铜门关带来的瓜子,笑嘻嘻的偶尔歪腰询问着商旅的老人家,而那身形挺拔的蓝色长衫男人呢,早已安安静静的站在那抹绯色艳红之后,就好像是那个男人的一个影子,隐匿在月光之中,叫人丝毫不易察觉。

飞贼想要晃晃脑袋看得再清晰一些却发现自个儿的思绪已经如同一片随波逐流的落叶,昏昏沉沉毫无支配的能力,宿醉,这个词汇对他还说陌生也遥远,大抵是这空寂又苍茫荒凉的夜给了一分不管不顾没由来的放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