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她是个奇人(第1页)
萧太后站在政坛如此多年还显得稳如泰山,萧衍死后她为了防止外戚干政和子嗣争斗也六亲不认的一并诛杀了成群,至今不曾再立下皇储,可见对萧衍是何等的重视,痛失爱子之后有了几分生无可择的味道。
萧殊羡紧绷了下颌,他在等待谢非予的答复,西夜诸多的皇亲国戚哪一个不是心怀鬼胎,说来可笑——堂堂西夜的内政国事也好,私情家事也罢,竟然要求到一个北魏王爷的头上,说出去决然是贻笑大方的。
这一点,在这护卫接受了萧太后懿旨时就曾不解的很,西夜与北魏和谈一事,萧殊羡原本也不看好甚至不觉得如今的西夜还需要与那北魏那邻国谈论什么,但萧太后却心心念念的想要做一场交易,他始终觉得老太后对于谢非予这三个字的执念超过了对于北魏王爷这样一个敌人的印象。
谢非予显然也看出了萧殊羡眼底里的某种自嘲和按耐不住,男人可是个会作幺蛾子的家伙,他的指尖在桌案上“嗒嗒嗒”的敲打了三下,就好像夜色荒漠之外有些不知名的清泉突的从青岩上流淌,涓涓水色与月辉交融,你看到楼外的灯火似朦胧成了一片浅浅倒影在他的瞳下,他不给予你答复的样子好似在思索好似在斟酌,可分明的更有着些许戏弄的成分。
萧殊羡的一本正经,真心诚恳;谢非予的无端无意,随心刁难。
这萧护卫是个年轻人免不得有些心浮气躁,尤其是面对一个刻意想要拿捏你脾气的家伙,这份沉默的尴尬中就燃起了两分愠怒。
“本王听闻厌晋城的彩花很是一绝倒未曾亲眼见过。”男人就在那几分怒火偏生烧上心头时袅袅开口,指尖拨弄了下金丝绣纹令得烛光都随之流泻半寸,他可没有再接下去说话。
萧殊羡顿时眼底明光一亮,的确厌晋城花名在外,无不是因为这个城池的风俗流传,每逢大小年节佳日都爱制作彩花饶树,因西夜的地理和气候关系并不如北魏那般有着江南繁花明目的美景,但满城盛花栩栩如生的景象怕也是北魏人不曾见识过的。
西夜盛产矿石也盛产香料,在彩花的材质上添加了异香,又在成品倾洒能为星辉月光折射的矿石粉末,一到了晚上整座城池便能如同不夜之城,似漫天的星斗都落进了俗世凡间。
慕沉川被谢非予这么一提醒倒是想起来了,没错佛爷之前给她推荐了一本冯远客的《四海通论》,慕沉川不才也是在路上翻阅了几页便记起了厌晋城这一大特色,光是看着书上三言两语的描绘竟也叫人遐想向往。
萧殊羡比慕沉川更清楚,谢非予既然脱口此话便是有了心,但你得衬陈的上这佛爷的心思,萧殊羡算自然心领神会:“王爷今日秘密前来西夜,既然不是为了国事,自然是因私事。”整个北魏都没有任何的风声消息,那么很显然谢非予的行迹连那些皇亲国戚也不知,却独自前往了西夜,这其中有什么秘密自然只能因为私事,而且是不为人知的私事。
慕沉川眉宇微微一挑,连那头的蓝衫都目光骤然一紧变成了有所防备,怎么这小子口出狂言还想以此为威胁不成。
唯独谢非予脑袋轻轻的倾斜了半寸,指尖揉捻上了自己落在前襟的长发,如同浓墨夜色里的清溪,他在等着你的下一句话。
“白罗教,”萧殊羡将椅子往后一拖拉,“近几年在西夜欲东山再起,有不少人也曾趁机混迹进入了北魏,大多是为了筹措资金和发展人脉,想来王爷在北魏也已发现他们的踪迹,在下虽不知您来西夜的意图,但——”萧殊羡抿了抿唇就着自己身后的椅子缓缓落了座,“在下,愿知无不言。”
愿知无不言,任何关于白罗教的事迹和多年前的湮灭,只要谢非予有所求他便不会隐瞒,萧太后作为一国之君有着自己的无可奈何不便奉告,但是萧殊羡不同。
谢非予的唇角这才带起了两分弧度,显然对这个答复很是满意,他们一行人原本就是冲着碧珠蚕和白罗教而来,如今有一个萧太后的身边人帮忙,自然事半功倍。
慕沉川和蓝衫互相对望了一眼,在王都的珍馐馆遇到白罗教的人时才揭开了关于碧珠蚕秘密的序幕,北魏有人欲从他们手中购得碧珠蚕,而白罗教的手中又有多少这些小魔物,或者说——找到他们,就能解开碧珠蚕的秘密。
这是慕沉川、蓝衫和易晟最关心的事,反倒如今这人命关天的当事人佛爷反而成了最漫不经心的家伙,探寻的过程比探寻的结果更叫人觉得有意思。
似乎许多的线头搅搅扰扰的都缠绕在了一起,一旦解开一个结那么所有的结都会迎刃而解,慕沉川看着萧殊羡得到谢非予的肯定后恭恭敬敬的抱拳,蓝衫朝着佛爷行了礼便与人一同下了去,这两个护卫算不得惺惺相惜但的确各为其主。
烛火恍惚着有要熄灭的痕迹,慕沉川扭头去看星光与万家灯火的葳蕤之貌才觉得背后有着细小的冷汗,明明已入了秋带着萧瑟的凉意却还能觉出衣物下的闷燥:“王爷您没有想到,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吧。”慕四小姐闲闲懒的磕着小碟中的花生。
啪嗒,啪嗒。
她心知这一趟西夜行不会如此的
顺利,但不曾想刚到了境内就发生了一连串的乱事似乎叫所有人的行程都偏离的原本的既定。
该怎么说这种感觉——大概,就是被算计了。
慕沉川俏生生的去瞅谢非予,这男人很少让意外发生在自己身上,如今却是不得不为。
谢非予可懒得搭理这姑娘的戏弄的神色:“至少不会让西夜行变的无趣。”他还老神在在,不管发生了何等的情况都在他的应对之中。
慕沉川倒是喜欢极了男人这番镇定自若的情绪,站在他的身边你永远不需要为还没发生的事儿杞人忧天,有些人千里之外运筹帷幄也同样未雨绸缪到了人神共愤。
“这次去了厌晋,我可有机会再见一见萧太后她老人家?”慕沉川突然还充满了期待,这回可要堂堂正正的站在她面前,上一回实在有些偷鸡摸狗了。
“怎么,你对那个老太婆如此感兴趣。”谢非予不置可否的瞥了她一眼,那个老狐狸可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人,多少人站在她面前都能叫她的气势震慑的瑟瑟发抖,也只有你们这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丫头片子敢说这样的话。
慕沉川眼珠子转转,她将花生丢进了口中,舔了舔指尖残留的一些椒盐,咸涩的味道顿时化在了唇齿间:“她是个奇人,我很欣赏。”这是实话,慕沉川对萧太后那般女人的敬仰程度也理当不下于对谢非予这男人——一个女人如何走出重重宫闱来到人前抛头露面,她还依稀犹记得那个雍容华贵的老太太在西夜的柏尧城前走出大轿时那遮天蔽日而来的端庄和威仪,鲜少有一个女人能在国色衬托下还给人如此大的压迫感。
只那么一眼,她大概就能猜到,为何萧后可以君临天下。
“你欣赏的该不是她对女孩儿的态度吧?”谢非予这个男人有时候叫人嫉恨的话头戳血,可不是,男人不痛不痒的调笑着慕沉川的欣赏——这位萧太后对自己的孩子和兄弟亲侄都能心狠手辣,偏偏对自己那位失踪了二十多年的妹妹如此执着,还给天之骄女封地赏城决然不计较女婿的出生门第和身份——这也是先天下之先啊。
慕沉川“哈”的跳脚,恨恨的就瞪了佛爷一眼撇着嘴角承认:“我是很喜欢她看待女孩儿的目光,”这小姑娘突的就跳到了佛爷面前,献宝讨好似的转了个圈儿,罗裙的绣花就像是秋夜里生长出的春意,和着她眉目间巧笑倩兮的样子,“王爷您瞧瞧臣女,臣女虽然说不上什么温柔如水、母仪天下,可怎么也能算的上蕙质兰心,冰雪聪明——”她眨巴眨巴眼睛还矫揉造作的在男人面前刻意装的柔弱无辜小家碧玉的模样,“您说那萧太后若是与臣女相处久了,可会喜欢臣女?”
不是慕沉川妄自尊大,对,她的确不是什么一顾倾城二顾倾国的天姿,可论才智、论品行她自认不输给天底下七七八八的女子——萧太后那种人中龙凤,指不定还能和她成就个莫逆至交,岂非人间美事。
慕沉川笑嘻嘻的做着美梦一转眼就看到谢非予蹙着眉瞧自己的神色,对,俨然充斥着嫌弃和一种“你可拉倒臭不要脸”的含义,慕沉川熟悉不过,因为那是自己时常流露出来的神色,慕四小姐可就伐开心了——“您这是瞧不起谁呢,”她嘟囔着嘴,“若是臣女得了萧太后的赏识,收了我做了义女,啧啧——”那才是真正的飞黄腾达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