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天下大幸事(第1页)
花车行过之处落下的是满地的花瓣和荷露清香的气息,她可不似普通的凡尘女子,你若见得她的真容自是心觉如天女下了凡间。
慕沉川倒抽口气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她很清楚这个女人是谁,煪娥公主。
周遭的西夜百姓纷纷跪叩了下去,公主玉容出水芙蓉,天之骄女该有的样貌形色都占了半边天,就连慕沉川都不免要为那天资国色倾倒,若是拿煪娥公主和当初的清和小公主相比,她得承认,煪娥华贵骄气可绝不显得做作,清纯可又不显得稚气。
她无论从年华还是气质上,都是恰恰好。
这日宴骄阳透过花枝的浅瓣带着矿石粉末的晶莹剔透落在煪娥眉心,慕沉川这才发现那女人额头如此大咧的用胭脂涂抹着精致细密的花钿,长睫微微颤动的像蝶翅在微弱的休憩,她不像北魏王都那些养在深闺的小姐和名门贵女般遮遮掩掩不爱叫人窥探了自己的美貌——煪娥公主看起来豪放也大胆的很,就是在这般大庭广众之下,要所有人分享她的端庄华丽,她的雍容华贵,抛头露面不过是皇家威仪最直接的展示,小公主没有一点儿娇羞窘迫,她恣意豪迈。
萧殊羡不知何已经站到了慕沉川的身边同样凭栏而望,公主的花车穿行过街道主干远远而去,只留下一地的花影摇曳,萧殊羡的目光一瞬不瞬的追随着那车影没有动。
“公主即将定下姻亲,已在城中的霁辉阁设宴十日款待厌晋内外赶来的名门商贾。”煪娥公主为人直爽的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自己即将成亲自然要与所有赶来贺喜的人一同分享,厌晋的霁辉阁乃是一大酒楼,便用来款待舟车劳顿来道贺的一众皇亲国戚和望族世家。
“她是有多喜欢你们那位驸马,我还真想见识见识。”慕沉川伸着手指掂着下颌,宝禄王的义子究竟是何等的英俊潇洒、器宇轩昂,才能惹得如此明艳俏丽的公主殿下都为之倾倒。
好奇。
慕沉川纯粹是好奇心上来,按照萧太后的性格,自己宠爱的女儿那铁定是天底下的奇珍异宝都捧到了跟前,居然最后打动了小公主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男人。
萧殊羡瞥了瞥慕沉川:“其实萧太后当时并不同意这门亲事,宝禄王虽然是皇室的宗亲可他的义子不过是个无名无分的人物,萧家一族始终觉得那男人般配不上煪娥公主,所以桑凉城的皇亲国戚都姗姗来迟。”这话没什么毛病,最受宠的公主和平民百姓结成连理,可不是什么锦上添花的喜事。
桑凉是西夜的王都,那王城中的宗亲都不愿提前来向这煪娥公主道喜,能拖得一日便一日,萧太后是被小公主磨得没了脾气,这才决定等定亲一成就将那什么宝禄王的义子赫连郅晋封个爵位,免得遭人非议。
“那萧太后可已在这厌晋城中?”慕沉川眼睛亮了亮。
萧殊羡愣了愣却没有即可回答,似是突然牵扯到了自家主子的行踪对于以个外人慕沉川来说,萧殊羡有着下意识的防备:“太后她老人家的尊驾我等岂知,若是已到厌晋定然是在公主府上休憩。”他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跟随着谢非予一行人从铜门关千里迢迢赶到了厌晋,哪里会知晓桑凉城的动态。
慕沉川明了的挑挑眉,萧殊羡就转过了身看着里头那一言不发也不喜欢凑热闹的佛爷,男人压根没将这底下万人空巷围观煪娥公主当成一回事,甚至没有半点心思想要见一见那小公主的真容,就好像在说,他来到厌晋城,是别有目的的。
萧殊羡这一抬眼就发觉,不光他在看着佛爷,那佛爷身边的蓝衫也恰好在瞧着自己,嗯,眼神里虽然没了这一个多月来的嫌隙可还多少夹杂着两三分的防备,越是靠近西夜,越是靠近那皇族,蓝衫就多一分的谨慎。
无可厚非。
如今的厌晋城里西夜皇族聚集,来到这城中道贺的全然是萧氏一族有头有脸的人物,是西夜的最高集权,在这万军之中,偏生出现了一个北魏的王爷,若是出了差池可就是众矢之的的存在,谁人能不小心,谁人能不谨慎。
蓝衫觉得自个儿若是有一星半点的阴谋论,就该质疑萧殊羡这家伙是不是故意请君入瓮,将他们北魏一行人给骗到了厌晋城,然后来个一网打尽。
萧殊羡呢,仿佛就猜透了蓝衫这脑补,他叹了口气反而微微朝着那护卫一笑。
扑棱棱。
屋檐上的鸟雀掠过天际。
夕阳落幕后带着微暖的色调将彩花的花瓣都溅得荧光灼灼,夜明的粉末将一星半点的光源都吸收了,自夜幕启时满城都成了不夜的光景,究竟是万家的灯火,还是华灯的初上,又许是夜明珠碎屑那撩人的灼目。
谢非予揉了揉额头鬓角终是有了些许的疲态,手中的折子被堆叠在案几上,龙涎香的气息能让人平心静气,这是从贤王府一路带来的,易先生早就沏上了醒神的清茶交给了蓝衫。
那护卫推了门扉进来时看到佛爷正揉着额角。
“王爷,可是近日太劳累了?”虽说他们一行人不是日夜兼程,但来到西夜以后就没有分心过,他将茶盏搁置下顺手把案几上的书册
子都收好,里头不少是北魏十四州和王都的动向情况,谢非予身在西夜可不能对朝廷里的事置之不理,这些消息折子从王都出发,会经由江南周转再到铜门关发出——时间是耽搁了些许,但好在能有助于你察觉那些个各怀鬼胎的家伙在捣什么鬼。
谢非予掂了掂茶盏却也没急着饮,他身体一倾就靠在了椅背上,长袍落落于地,金丝勾染了烛光色泽:“萧殊羡此人如何?”他突然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头。
蓝衫一愣:“虽有些滑头倒也不经世事的很。”萧殊羡常年跟在萧太后身边深受萧后的赏识,蓝衫一度怀疑那家伙大约这辈子没有离开过桑凉,除了那一身的本事外对外界的一切不过都是道听途说,听风便是雨的性子。
这一次他奉命去铜门关见谢非予,是他这二十多年生涯来的第一次离开西夜。
所以这个人对外人很是质疑不放心,可一旦你跟他打上了交道又似是个忠心热忱之人,与之前所见的一切变得截然相反。
呵,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年轻人罢了。
对,年轻。
输便输在年轻,这世道的经验还未浸透消化。
谢非予听明白了,就如同慕沉川所说,萧殊羡这个人对萧太后的确是忠心耿耿,所作所为全然是为了老太后可以安心,至于其他——那都不是萧殊羡在意的。
他轻轻呷了一口香茗,指尖在桌案上“咚咚”的敲打了两下,蓝衫便恍然大悟了,这两个人并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交流,就是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也能明白对方的所思所想。
“她人呢?”谢非予阅罢了折子自然该关心关心其他人了,其他人有谁,除了那个老医师以外的那个小丫头呗,好似这两天自己忙于处理了下“公务”倒没关注那姑娘从白日到黑夜都在干什么。
蓝衫低低言了两句,谢非予眉头一蹙顿时有些“不善”的神色浮上了眉眼,长袖将茶盏扫过起身便步出了房内,他顺着楼阁的木梯而上。
嗯,燥热消退后的西夜,秋高气爽,尤其是夜间,凉风习习叫人有些沉醉晚风,慕沉川这女人的确很会自己找乐子,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说动了这小客栈的老板娘,竟将案几长椅都搬到了这楼阁的天台之上,躺在贵妃椅中,翘着二郎腿,怀里再抱着两盘刚洗净的水果,就着星辉灯火赏月。
人间美事。
“咳”,谢非予有时候还挺看不惯这女人的自娱自乐,你若不去寻她,她也不来腻着你,这把人晾在一边爱理不搭的感觉叫佛爷心底里莫名的不适应。
“哎哟,”慕沉川听到了声响,她一个鲤鱼打挺的从椅子里跳起来,差点将一旁的水果盘子都打翻了,“您老怎么来了?”佛爷走路没个声响,那是比夜猫子还要吓人。
一旁老树探寻的枝桠高过了天台,布满的彩花都有着闪烁的光泽,就这么衬着慕沉川疏疏落落的乌发还显得煞是好看,谢非予要说的话微微一顿,只因他瞧见那小姑娘手中正捏着那支发簪。
八宝点凤朝阳钗。
从铜门关的秦大伯手中得来一路带到了西夜的厌晋,虽然平日里不见这小姑娘取出来,倒是如今捏在指尖心心念念的爱不释手,大约是夜里不得眠的时候总将它揣在了怀中。
慕沉川注意到了谢非予的眼神,她咬咬唇索性从一旁的水果盘子里摘了个乌果丢进口中:“前两日见到了煪娥公主,忍不住想起了它来。”小姑娘晃了晃钗珠,丁零当啷有着珠玉碰撞的细碎声,好听的仿佛在可以与风声相和,带着满城的花香如梦如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