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章 她有何感想(第1页)
萧殊羡的神色看起来也无比憔悴,几个晚上无法安然入眠,白日里更是心急火燎的风雨兼程,想来也是萧殊羡这一辈子中最难熬的一段日子。
慕沉川心知他忠君忧国却必须得告知接下来的艰险阻恶,她将薄纱的灯罩盖上了烛台,影影绰绰的昏黄变成了散漫的柔和。
“厌晋城剿杀白罗教后,蒙将军将那些余孽关押何处?”谢非予的指尖在案几上一下一下不快不慢的敲打,他另一手撑着下颌,神色里恍然沾上了烛火隐约的橘红。
“白罗教余孽?”萧殊羡因谢非予突如其来的问话怔了怔,如今他最担心的是桑凉城周遭的情况,早已没有了闲心去思考白罗教那些该死的余孽。
“您该不会是担心——”慕沉川心头一跳,突得喝了口气。
“蒙将军和神机军若是被截,那么州府的白罗教余孽很可能被人暗中释放。”谢非予的语调显得低沉如同压抑在如今月色夜露上的沉闷。
“白罗教是我西夜的邪教,谁有这个胆子放他们出来?”萧殊羡眉头一皱,他咬紧了牙关,“这些人只会作乱,放出来恣意生事民不聊生……”他有些不解的目光在谢非予和慕沉川身上兜转,白罗教徒是乌合之众,一出来便会做鸟兽散去然后就仿佛帝国的跳骚一般到处点火。
“对于想要做乱的人,这怕就是最好的出师由头。”慕沉川恍然大悟谢非予的意思,她双手环胸踮着脚,屁股就坐上了案几,这个角度微微俯下*身倒是能居高临下的看那正坐在桌案边的萧殊羡。
慕沉川的行为实在是堪称不够检点又不守规矩,但是好似谢非予已经司空见惯并没有任何的异议,相反这男人也别有深意的瞅了慕沉川一眼。
可不是,白罗教到处生事,作为西夜掌有兵权的大将军小诸侯和各路藩王岂不是更加可以师出有名的带着军队到处点火,他们这是在为民除害啊——剿灭散落在西夜各地的白罗教余孽,谁让你们朝廷早已群龙无首,连个区区的白罗教都应对不了。
越是混乱越是有助于那些出头鸟得到民心。
萧殊羡听闻更是沉默不语,很难得,最近一段日子来这嘴巴不消停的家伙除了破口大骂那些个乌龟王八蛋以外就是逐渐的沉默,许是连自己也不知道这一条风雨飘摇的路究竟会如何收场,连自己都无法预测这西夜的母国究竟会变的何等满目疮痍。
慕沉川看着桌案上那几盘一动未动的小花生,自个儿挑挑拣拣的往嘴里丢了两颗,这位萧大人啊还真有些像蓝衫所说的,年轻——年轻保有热诚忠良,也带着不谙世事的青涩,萧太后对这些人给予了全身心的信任,却还没有来得及让他们接触国度覆灭的黑暗,如今的萧殊羡心有余而力不足——谁人不想挽救子民国家于水火,谁不想能力挽狂澜将奸佞狡诈一并诛杀,可偏偏,你无能为力。
这种感觉实在很颓废很失败,叫人满身心都仿佛浇灌了水银无法挪动半步,连个舒心的长叹都憋不出口。
萧殊羡有着困扰和迷惑,也开始渐渐的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质疑。
“萧大人?”慕沉川的轻唤将萧殊羡的神志喊了回来,进来这护卫也是时常的心不在焉,“桑凉城的三王是怎么回事?”这还是慕沉川无意之中听那些逃难的商贾们说起的。
萧殊羡定了定神:“桑凉城里虽然有不少的封王拜相者,可萧太后从未给予他们任何的兵权,至于三王,是当初先帝在位时加封的三位王爷,封地于王都东南,西和北三州,命他们奉诏天赐保护王都安危,王位世袭不可侵夺。”这可算是对于王侯最大的封赏,给予封地和兵权,加之王爵世袭,若没有犯下滔天大罪自然不可轻易剥夺爵位。
所谓的滔天大罪,自然,是谋逆造反。
所以这三位王爷对桑凉城来说至关重要,是一个模棱两可的存在,若是忠心,那么任何想要夺取桑凉城的人都要踏着他们的尸体而过,若是谋反,那么近水楼台先得月。
“快说说。”慕沉川挠了挠头发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就跟在小酒馆里准备听说书先生开大戏似的将小椅子都拖了过来。
萧殊羡眼角抽了抽,可是撇过头瞧见谢非予朝着自己颔首,他平复了下心头的思绪这才继续开口:“萧太后在先皇帝驾崩以后一直想尽办法要削藩夺爵,”这道理可想而知,一个女人要垂帘听政隆登九五,必定会遭到许多人的弹劾和反对,三王本是先帝重臣,若是留着他们的封地和兵权在王都附近定然是寝食难安,“可当初三王力排众难,竟然也是一手扶持了萧太后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没想到那三位王爷不按理出牌,萧太后欲图垂帘听政,这三个人一改常态竟然出兵平乱还上疏十六道联名支持萧太后的举动。
这件事可是在西夜掀起过轩然大波,别说满朝文武,那就是天下的百姓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有些小聪明。”谢非予嗤笑了声,这三个王爷有点儿小能耐,与其反对一个帝王不如好好的表表“忠心”,先帝的时代一去不返你要识时务为俊杰,他们三个人定然是知晓了萧太后称帝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三王,
所以呢——反其道而行,干脆双手双脚的支持这女人的言行,如此一来,全天下都知道老太婆能安安稳稳的坐镇朝堂可是多亏了这几个老臣子。
三王是有恩与萧太后的人,若是萧太后不明就里就将他们削官夺爵,那岂不是自绝后路,你萧太后就是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徒!
所以桑凉城外的那三个心怀鬼胎的王爷,为自己打好了一条通天之路,只要老老实实那么萧太后就不能对他们大动干戈、刀剑相向。
萧老太婆这么多年下来如坐针毡,无时无刻不想着自己的周围有着三个男人虎视眈眈,只要行差踏错一步,他们就能让你尸骨无存,萧太后的确为削藩想了无数的理由,可偏生,还没走到这一步,自己便已经魂归西去。
萧殊羡越是言说到萧后与三王的恩怨,越是难忍那嗓子里的感慨和沙哑,原待有朝一日能见这桑凉城不再被三只鹰犬要挟,如今全成了一场空。
“此番煪娥公主大婚,三王可有前去厌晋?”谢非予眼底的明光一闪而逝,他的指尖开始慢慢的揉捻着一颗花生,花生衣微微细碎脱落出些许香气。
萧殊羡咽了口唾沫天天唇角:“萧太后离开王都,三王不会皆然全离,”既然被先皇帝封为了晋王保都之职,自然要鞠躬尽瘁,萧殊羡想了想,“忠隐王和济阳王留在封地,只有襄宁王前往厌晋,但在下听闻,在定婚那夜,襄宁王突然身体不适所以留宿在民家并未前去参与,而后旧疾复发,连夜便赶往桑凉方向。”
当然,这些话一听就知道是个屁话,襄宁王显然早就得到了厌晋会出大事的消息,至于他是来参与宝禄王谋反的,还是牵扯到白罗教余孽都已经无关紧要,这三个王爷各怀鬼胎,早已将桑凉王都视为自己的掌中肥肉。
只是现在——还没轮到他们出手。
他们在等待时机,能够一举夺下王都成为新帝的时机罢了。
忠隐王集结义军平乱,济阳王开放三州粮仓,呵——听听每日每日流传到耳朵里的风言风语吧,一些人面目狰狞的作恶,还有一些人打着善人的名义在扰乱朝纲,这一个多月下来,任是什么场面没有见过,萧殊羡亲眼见到商旅的逃难,百姓的流离,他见到城门口燃起的烽火硝烟,听闻一座座城池爆发的民变,他还看到那些原本应该保护西夜子民的官兵却将那些无辜的民众以枷锁羁押。
一切就如同谢非予当初所言的那般,每一个军阀诸侯都在为自己的军队扩充人数,夺取军粮军饷,每每萧殊羡忍无可忍捏紧着拳头恨不得冲上去时,慕沉川都会按捺住他的肩头,小不忍则乱大谋——千军万马、尸山骨海你还没有亲眼见过,如果他们不能阻止这场混乱的政变,那么还会有更多无辜的生灵死于非命,这就是政治,这就是权力。
“宝禄王勾结三王显而易见,只可惜了,出头鸟死的太快。”慕沉川悻悻然,宝禄王要造反只是开出的第一枪罢了,谁知没有拿下萧太后的人头,也没有让自己名正言顺的称为新一任的帝王,萧太后一日行踪不明、生死不白,那么三王就投鼠忌器不敢有所行动,萧延庭当初封锁萧太后死讯的确是最为保守的一步。
“这群老不死的混账东西!”萧殊羡的舌尖抵着齿根狠狠道,现在除了这嘴巴还有点用以外,萧殊羡着实是觉得自己一届武夫不可抵挡千军万马,简直是无用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