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 乃运筹帷幄(第1页)
当年冤孽可算得报,忠隐王的言辞之中可一点也不顾忌那死去的人无论如何也算是老王爷的儿子,这般说法是否得体,总之,先将自己划分在外,反正杀人凶手不是他忠隐王,将来追究起来,也是襄宁王的责任。
襄宁王哪里停不住忠隐王这老狐狸的言下之意,他可没兴趣将几十年前的私人案子摊在自个儿的身上惹得一身腥:“就算如同王爷您所说这弑父罪名本已罪恶滔天,如今南营的混乱怕都是这男人制造的,不光要将你我斩杀在三川山中,还要将那随侍的三千人都不放过,届时你我的大军可都名正言顺尽归他一人之手。”
好一条奸诈妙计,将结盟之人轻易诛杀在山林乡野。
忠隐王颔首点头,有道理、有道理,难怪今夜最是上蹿下跳的就是济阳王,老头子附和着。
萧殊羡看着这两位逢场作戏什么言辞都信手拈来的王爷,除了感到世态的凉薄以外还真是增添几分不耻的讥讽,前一刻怒气冲天仿若俗世的仇敌,下一刻还能谈笑风生,若故人重逢。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话,可真是至理名言啊。
襄宁王在说实话吗,不,他只是在给自己的行为找一个理由,忠隐王真的没有头脑听信了襄宁王吗,不,他知道这其中很多都不是事实,可是——济阳王死了,死了的人是不会辩驳的,随你泼什么脏水都好,只要,别拉他下水。
“济阳王图谋不轨早就已经显山露水,”襄宁王转向萧殊羡,“在三个月前给本王送上黄金十箱,白银二十箱,如花美眷一十八人,并允诺划分秦州以南给本王,只要本王将贺兰将军的兵权交给他,”这小王爷说着都恨不得在那尸体上啐上一口唾沫,“待将王都攻下之后,会保本王爵位不变,本王一时听信了他的谗言却不想他是此等狼子野心之人。”襄宁王凉薄一笑,“萧大人,今日深夜来访,幸得你指点迷津,才令本王迷途知返。”
这年轻人突的就拱手以礼相待,就仿佛他不过是一个受到了迷惑和荼毒的无知之人。
忠隐王因为襄宁王的突然倒戈脸色都变了,有那么一瞬他险些以为,襄宁王才是那个跟萧太后图谋洒撒下了弥天大谎的人,但是他知道,不是——因为襄宁王的话,都是假话。
济阳王是那个出头鸟,是那个背锅人,如今已经死了,那么所有的错事都推卸到他一个人身上便是了,为什么——因为十星连营若是如同萧殊羡所言,那么很快就会饶过田将军的防守来到王都,在此之前,他们有机会在济阳王已死后还能将所有人一网打尽吗?
如果没有把握,那么,就好好当一个缩头乌龟,好好当那个安分的王爷,起码,荣华富贵不会或缺。
“忠隐王,您说是不是?”襄宁王使了个眼色,他可是极端的无辜,济阳王送上了金银珠宝美女如云,抵挡不了诱惑才会误入歧途。
忠隐王心头一跳立马抬手,心底里骂着这个小王八蛋胆小如鼠这就吓怕了,济阳王一死就立马倒戈,可是嘴巴却下意识的跟上了:“不错,是济阳王威胁我等,他说萧太后一死,那些王公大臣就会联合起来将我们三王逼退爵位,是本王老糊涂了才会相信那家伙的话,但本王根本就没有出兵攻打桑凉的意图。”他眯眼,轻轻锤了锤自己的腰,就仿佛在说,我一个老头子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倒不如找块风水宝地安享晚年更实在。
“今夜是济阳王邀请我等来三川山相会,却不知他如此险恶用心,是本王糊涂,糊涂啊!”忠隐王捶胸顿足。
很好,一个是年轻气盛不懂事,一个是年纪大了老糊涂,喏,罪魁祸首是谁,就是那个谁也看不惯的济阳王吧。
萧殊羡虽然心底里不耻可表面上却带着讪笑,人心就是这般不安又动荡,心怀鬼胎的人是最好拿捏的。
“萧大人,本王还需要多谢您今夜前来阻止事态严重,也好叫本王不辱没了先人的名声。”可不是,若是济阳王没有死,将来这男人毒杀了他们得了大权会在史书上如何抹黑襄宁王一族还未可知,这话可太好理解了,就说这年轻王爷吧,若是自己得了天下大全定然要将那乌龟王八蛋的济阳王书写成十恶不赦之人,企图勾结乱臣贼子和白罗教谋逆,而他襄宁王便是唯一的义士义军,斩杀济阳王恢复萧家皇权。
瞧,谁坐拥朝堂,谁就有权改变历史,前提是,你得有命活着。
忠隐王见那襄宁王卑躬屈膝一副想要谄媚讨好的样子,他磨蹭了下后槽牙:“丘穆权抓了萧延庭大人的事本王也是后来猜知晓,前两天本王已经给他下了命,令他赶紧释放萧延庭大人回王都,那小王八蛋一定会护送萧大人回城。”恩,现在一个个的都在极尽所能的推卸责任,“十星连营的大军只要一赶到,本王立马分兵捉拿乱党,绝对以诸位老将军马首是瞻。”
听听这话多么的忠义承恩,这可是在先帝爷面前发下了毒誓要保护西夜安宁、保护王都清平的老王爷啊,言谈之间信誓旦旦中气十足,早已没有了方才酒色财气之间的糊涂模样。
“那就有劳两位王爷了。”萧殊羡也是见好就收
,他微微俯下*身给两人行礼,还装的是有模有样。
“应该的、应该的。”那些言辞不定的话语就如同账内那最后一支闪烁的蜡烛,烛苗乍变如同人心惶惶,每个人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计较着所有的得失和对错,唯独倒在账内的尸体,那才是输家。
真正的输家。
襄宁王的眼神从尸体上撇了回来,外头的篝火还在噼啪燃烧,那些兵刃交加的声音不绝在耳,马蹄在熙熙攘攘的兵卒建间穿行,襄宁王停顿了声:“只是这南营——”这营帐内的事是解决了,接下来就是营帐外的事,那一锅的乱粥,还有——济阳王驻守在外的数万大军如何解决,他们可是群龙无首的虎狼之师。
“在下去处理南营,两位王爷饮了酒不妨今夜就在此营帐中休憩片刻,东乃草在服用十二个时辰后饮下孔雀厘所泡的茶水就可以解毒,还请两位王爷稍安勿躁。”萧殊羡接下了话茬,是啊,你要问为什么这两个嚣张跋扈的王爷突然跟个乖猫似的,除了因为察觉大势已去外,还有的便是这解毒之法,大家都喝了酒中了毒,如何解读才是关键,这个关键只有萧殊羡知,谁还不得客气两分表表忠心。
你真以为他们愿意俯首称臣。
没那回事。
“劳烦。”襄宁王颔首,见那粗布麻衣的男人掀开账帘救着一片火光消失在营帐外,他回头就看到忠隐王一脸的颓然仿佛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似的倒在椅子上。
“襄宁王啊……”那老头子看着一屋子的狼藉,“你可真是个狠心人啊。”一把宝剑杀人放血毫不留情,还能言辞凿凿给自己铺张好所有的后路,仿佛信手拈来不需要一点思虑,忠隐王觉得自己看走了眼,是啊——看走眼的还有地上那不能说话了的尸体。
这小子,可是个最会察言观色最出人意料的家伙。
襄宁王嗤笑了声懒得搭理那老头子,两人如今额头的细汗频频,这一夜要陪伴着背他们杀死、侮辱的尸体过去,怕是谁都别想好好睡一觉了:“狠心?本王不过是想活命而已,若要说看走眼,谁人及得上——”他没在说下去,只是眼神瞥向了营帐之外,萧殊羡。
那个平日里不苟言笑,偶尔在王都遇见的暗卫,那个鲜少离开萧太后的近臣义子,竟然在一夜之间改变了所有的形势,如今这两位王爷冷静下来,心头的澎湃的热血也渐渐变的冰凉,仿佛被人用无形的手操纵着,你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行,在最恰当的时候做出最恰当的事。
两人颓然伴着死人,伴着酒香,伴着一地的花色,还有外头喧嚣不平的嘶鸣,心乱如麻。
外头不少的帐篷早已被燃烧殆尽,血腥伴随着冰刃的寒光,萧殊羡走过硝烟,走过尸骨,也同样走向那些诡谲的人心,今夜月色很好,若不是双瞳被火光蒙蔽,你一定会赞叹这明辉如同流水一般洒将在自己的身上,带着凛凛寒意,萧殊羡的脚步微微有些停顿。
这月色反叫他心境如湖却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人如同鬼魅一般的神色和笑意。
谢非予。
就好像从济阳王身体里流淌出的嫣红血渍都沾染成为了谢非予那身红衣逶迤下的衬色,那个晚上他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慕沉川跳着脚,我们是没有办法,但是,我们有你啊,萧大人。
萧殊羡,你是关键。
什么是关键?萧殊羡连自己都不明白,不止一次的,他甚至想过不如这般单枪匹马的闯到这三位王爷密谋造反的营中将他们一一诛杀来得更解恨、更迅捷。
“萧殊羡,以你的本事,暗杀三位王爷如何?”谢非予当时看着他焦灼愤懑的神色只是淡淡道。
“轻而易举。”萧殊羡可从来不说胡话,他作为萧太后的暗卫干多了都是这些勾当。
“以你的本事从千军万马之中逃脱又如何。”谢非予已经低下了头去没有再看他。
“虽不易但……”萧殊羡沉吟片刻,双拳难敌四掌,若是陷入人海之中,怕也没有那么轻易脱身,可不见得以他的本事就不能逃出生天,萧殊羡对于谢非予的问话,直觉的那男人是在瞧不起他,可是他刚要反驳的话语已经又被堵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