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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歆叶非予虐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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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9章 大乱见人心(第1页)

“十星连营的前锋过不了几日就会到达允州,按着时间来算……”慕沉川的兜帽一摘下你会发现她依旧灰头土脸的,只有那双眼睛闪着烛光和水渍,小姑娘瞧见了案几上的茶水,想也没想一饮而尽,她还装模作样的掐着手指仿佛装腔作势的算计,“如果蓝衫和同恩先生一切顺利,那么现在那些烽火城池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大军走乾王山,前前后后至少大半个月的时间。”她朝着萧殊羡眨了眨眼。

萧殊羡原本还听得一头雾水却突得被那小姑娘的眨眼给惊到了,他急切上前脸上都绽开了这段时间来难得的舒心笑意:“这么说,十星连营的人已经上了路?”虽然是问话却毋庸置疑,这小姑娘最是擅长什么?

可还别说,那些打探八卦的小玩意一向在萧殊羡的眼睛里是下三滥的不耻作为,如今却成了他们所有人最为可靠的消息来源,实在是讽刺、实在是可笑。

慕沉川“啪”的打了个响指,抹抹唇角残留的茶渍,食指细细长长的就指向了萧殊羡:“你猜我在蛩哲听到了什么消息?”她神秘兮兮,“恭海侯和平延郡王将开阅城封锁了,带着三五千的人马直闯了烽连寨,从开阅城中逃难的老百姓说平延郡王当日三更未至就怒气冲冲的领兵出城去往烽连寨,而三军首帅禄尔赞的人马五天前刚把城寨一扫而空,他们把年富力强的男人带去了营地,女人全都抓走充了军*妓。”

慕沉川的声音顿了顿,现在的桑凉城外似是没有一个角落是安生之地,整个天下都在水深火热,没有等到援军收复的地方早已被各方诸侯拉锯切割,生灵涂炭唯独可怜了那些惨遭飞来横祸的百姓。

“那平延郡王做什么去了?”萧殊羡回过神不由自主问了一句。

“他做什么去了?城寨早空了,他不是去杀人、掳人,而是去——”慕沉川眉头一挑,“救人。”恭海侯带着左右两翼拦截禄尔赞统领的主力,寡不敌众自然势单力薄,恭海侯明知思路一条却义无反顾,战死在开阅城外,尸骨无存,只是为了给平延郡王一些时间去将被遗弃封锁在城寨中的孩子和老人救出。

那些乱臣贼子将西夜的百姓视为刍狗和工具,这天下也总有一两分的赤诚之心妄图要救苦救难于水火,人微力薄却不得不逆天而行。

千万人罔我,我亦独行。

萧殊羡深深吸了口气:“天下大乱方见人心。”是非对错、善恶忠奸,唯独这艰险关头,唯独国之将倾你才能发现谁的赤诚热血还没有被浇熄,年轻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老实说,在萧殊羡的印象中,恭海侯和平延郡王是何等模样他描绘不出,甚至只在萧太后大寿时远远的见那两人肩并肩的谈笑风生。

“恭海侯和平延郡王三代世交,世袭罔替。”为知交好友,为尽忠之国,为天下苍生,生死何妨——是大忠大义,是大彻大悟。

萧殊羡抬起头只觉得心头梗塞,而眼底里不知为何竟也因着几近素未谋面的人而发酸发烫,那头顶的帐曼五彩缤纷华丽极致,就仿佛一场虚无的富贵权势象征,萧殊羡也会忍不住想问一问,问一问——萧太后,这一场赌,你欠了多少的天下人心和热血赤诚。

亏欠。

呵。

年轻护卫的齿间啃咬摩擦,慕沉川知道他现在心绪繁复、五味陈杂,自己效命的君主,自己深爱的国度,如今战火纷飞、民不聊生,你要眼睁睁看着那些忠义之士被斩首示众,却只能坐在这里与豺狼虎豹虚与委蛇。

无能!

简直像极了一个无能的废物!

萧殊羡的五指捏成了拳头,指甲深深的掐进了皮肉,有些许微弱的血腥气味弥漫在空气里,萧殊羡唇一泯好像极尽克制的又缓缓松开了掌心:“失态了。”他轻轻道。

慕沉川微微叹出口气,她离开桑凉也有了两天,不,确切的说,她没有进入桑凉王城,在两天前的那个夜里策马前往了蛩哲,直到此刻才风尘仆仆的赶回凤栖梧:“咱们暂时怕也只能两耳不闻窗外事了。”他们的责任是要稳定住整个桑凉城的安危,外头打的天昏地暗,谁流血,死牺牲都不是他们几个人能够顾及的了的。

萧殊羡微合上眼点点头,他转向谢非予:“桑凉城里那些王宫大臣……”可是他话还没有说完,谢非予已经打断了他。

“王庭内的事还需要劳烦萧大人处理,本王便不过问了。”宫外的乱臣贼子有不少宫里的内应,那些位列三公的人,那些功高震主的人,谁的心里没打着鬼主意,左倾右翼,还有所谓的中立,不过是在观望着谁家的风头更盛便早日好做了下注的赌。

现在的王庭中不说那些大臣,就说与萧太后有关的皇家子弟,不,应该说,那些但凡还有一丁点儿资格和血统可以继承天命的皇家子弟,如今也都察言观色着,谁现在跳上前说自己天命所归,那么谁就会成为外头那些豺狼虎豹第一个除掉的对象。

所以整个王庭除了战战兢兢瑟瑟发抖,谁也不敢多嘴,偶有些许的忠义之士嚷嚷着要扫除这天下的鹰犬虎豹,刚一张嘴许就叫同僚和至交给拖了回去,嘘——都不要命了?!

你热血赤忱为家国抛头颅洒热血,但是莫要连累了全家老小和亲朋好友!

所以谁真真敢站出来统领这桑凉的人心惶惶?没有,不是没有权,就是没有胆。

而谢非予,隐匿了行踪自然不能进入王庭,只有萧殊羡,这位萧太后的义子和亲信才能在宫内打探出想要得知的消息,才能在宫内来去自如。

萧殊羡很清楚谢非予的意思,他颔首就要退下。

“慢着,王庭中近五年来经过库力台的折子,可还有记录?”谢非予突然道。

“有。”萧殊羡点头,库力台是台阁议会之地,相当于北魏那朝中六部尚书省处,除了元老阁老们商议重大的政事还同样存放着近几年来萧太后所批阅的极为重大的奏折,而那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无关紧要的琐碎折子批阅过后都一把火烧了。

“想办法送来凤栖梧。”谢非予沉思了片刻。

送来凤栖梧。

萧殊羡愣了愣,这佛爷要看过去五年西夜重大国事政策的折子做什么,对现在的混乱又有什么帮助?他想问些什么可以张口又觉得自己没必要将佛爷的目的打探的一清二楚,谢非予行事,你只需听从便是。

男人抱拳行礼颔首退下。

慕沉川将手里的茶盏“咯噔”的丢在了茶几上,脸上总算遗漏了疲累姿态:“臣女方才见着了襄宁王和忠隐王的人马恰出城外,又被您算到了?”她不意外,可一点儿也不意外。

那个晚上谢非予老神在在的说着,济阳王必然会死,死在三王的手中,接下来——要虚张声势。

慕沉川如今没有见到济阳王的身影,很显然,那个胖子早就魂归西去:“臣女很好奇,如果说忠隐王和襄宁王是因为大营着火,而济阳王多疑生事之下被针对了,那么——萧殊羡又怎么知道酒中有毒来加深他们二人的怀疑和猜忌?”

慕沉川对于谢非予的计划向来也是一知半解的很,这男人从来很少在行动前给你和盘托出,那个晚上萧殊羡潜入大营扰乱军心的确很好理解,为什么?因为那把大火是慕沉川放的——对,这小姑娘杀人不在行,放火还是在行的,那么,就来一场唯恐天下不乱吧。

慕沉川偷偷在南营放了火种惊起了马匹,只要换上军装摇一摇大棋,那些草木皆兵的家伙就会立马跳起来狗咬狗,看看那接近万余的人马打成一锅粥的情势吧,漫山遍野都是嘶喊都是狰狞和疯狂的刀光剑影。

不需要任何理由,你就能化所有人的仇恨为畏惧,再将畏惧化成血肉。

可是在大乱过后呢——究竟萧殊羡是怎么让襄宁王和忠隐王相信济阳王的酒水有毒,来做一场盟友自相残杀的好戏?

“这你怕是得问易先生。”谢非予显然一清二楚可又偏生不给你解释,他眼底里反色的烛光如今正衬托着掌心中那之朝阳钗上海潮生所闪烁的碧海天青,好像深沉诡谲如同汪洋深海不可琢磨,你越是想要看清楚,那么就会被他吸引迷惑,然后死于心甘情愿的晕色。

“易先生?……”慕沉川眼珠子转了转,她立马反应过来了,“济阳王的酒水中根本没有毒!”她恍然大悟的惊叫起来,“是萧殊羡的酒水中有毒,对不对!”

萧殊羡从头至尾都没有喝过自己那杯酒盏——“他怎么下的毒?”怎么让所有人都相信,酒中有毒的?

谢非予微微一笑,慕沉川那小丫头,你给她一点提示她就能将正一盘的棋都给你布满,于是佛爷好心情的伸出小指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