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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歆叶非予虐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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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 是杞人忧天(第1页)

而这一支,是其中的左右翊卫军,慕沉川震惊在,这些皇家卫队的职责就是守护北魏皇族的安全,绝对不可离开禁宫,那现在为何这只全副武装的小队竟然来到了峪迦关。

很显然,是九五之尊派遣下来的。

皇帝陛下怒气冲冲,派了皇家亲卫队来将这向来只手遮天的佛爷,带回去。

不,带回去,是说的好听。

这明摆着是要扣下,拘禁,押解着回到王城再行候审。

谢非予的言行举止并不意外,显然已经知道左右翊卫都到了峪迦关,所以他并没有打算抗拒或者推诿,谁都知道这其中的严重性,难怪方才史中从厅内出来的时候吹胡子瞪眼的就在跟常简咬耳朵,这是要翻天了——翻天了啊。

九五之尊当政这么多年来,就算王爷再横着走,他也没有如此大动干戈过。

何为大动干戈——左右翊卫明面儿上是“护送”佛爷的卫队,当然排场和威仪是少不得的,月光之下旌旗飘飘、仪仗蔽天,不比谢非予大张旗鼓从王城出来时的差,只是如今森冷风的黑甲衬着月光凛冽,你总觉得沾染在上头的寒光都能割破指尖,队伍的中央竟还是青牛宝马七香车,没错,那是谢家王爷应有的排场。

谢非予就着月色抬眼看了上头飘飘的旌旗,有夜鸟自穹上掠过,他顿了顿脚步。

“王爷,请。”左翊卫小队长周斌倒是恭恭敬敬的要将佛爷请上车去,大家都不要耽搁了时辰,皇帝陛下可等着他们复命呢。

谢非予没看他,只是微微颔首将长袍提了提就踏进了马车中,长衫逶迤如同染上月光的金绣一缕缕的铺张满车内。

周斌挥了挥手,边上就有两名侍从靠了上来,他们的手中端着乌蝶盘,上覆黄绸两段:“王爷,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望您不要怨怪。”他说着话,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上头的旨意是如何,他,便照做就是,不管对面站着的人是妖魔鬼怪还是皇亲国戚,要说周斌年纪轻轻却也是有几分铁面无私的迹象。

谢非予狭长的眼眸微微低垂就能看清楚,侍从掀开黄绸,乌蝶盘上是两条锁链,就着月色你能分辨的清楚,那是锻铁经过多时打造又再外面涂上了一层金粉,环扣连接处雕镂了腾龙的图案,甚至还镶嵌了珠玉,若你不说,乍一看还真是要当成一件巧夺天工的金玉制器,而不是——枷锁。

谢非予不用开口已经明白了,这是他们要将他的双手双脚都绑缚上铁链,就好像一个囚犯般被押解回王城,但,天子隆恩,给了你足够的脸面,青牛宝马七香车会掩盖这些丢人现眼的事,你谢非予依旧是风风光光的回到王城,只是你自己心底里要清楚——你是个罪人。

是一个,枉顾了皇家脸面,该被千刀万剐的,罪人。

谢非予的目光从这枷锁挪到了那两个侍从身上,他们的身体在寒风中微微有些瑟缩、有些颤抖,也不知道是冬夜受了寒亦或是被这佛爷不动的声色给吓到了,甚至连托着的乌蝶盘都晃了晃,又恐惧又心畏。

怕不怕?

怕。

两个侍从的脑袋都低的比手中端着的盘子还低了,恨不得别让那佛爷瞧上一眼,谢非予是什么人物,这明摆着是要将那向来高高在上的人从天上给一把拽到了泥潭中,小侍从心底里的恐慌自然不用言说,如今站在自己跟前的人哪一个都惹不起。

这种无声的对峙,底下的小人物才倒霉呢。

谢非予看着月下透着一些微暖烛光的碧玉,金锁铁链上的雕花图案精美绝伦,看的出来,皇帝陛下很早就开始打造这样一副手铐脚镣,似乎是为了他谢家王爷量身定做般。

男人的眉梢微微舒展了两分,他只是坦然自若的伸出了手任由他们作为,这倒是惹得周斌都有些诧异,但那诧异一瞬而逝后便带了讪笑,若不是佛爷自知理亏,又怎会心甘情愿。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慕沉川虽然站得远但还是看的清楚,金翅凤羽落下了尘埃,他默不作声的样子几乎要人觉得,他心怀歉疚,他早已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所以并不回绝,男人的手腕挂上了锁扣,只要一动,那些悉悉索索金玉碰撞的琳琅声响就格外的清晰。

扑棱棱,似是月下的夜禽都落在枝头看着这一幕幕的发生。

慕沉川嗓子里的气往下一咽,那个男人一声不吭的样子反而惹得慕沉川心底里起了窝火,她牙根嘎嘣狠咬就要踏上前去,手却被人使劲扯住了,是小午。

“他们怎么可以——”慕沉川的声音带着压抑呜咽的话语,有不甘、有怨怼、更是替那佛爷的。

他们怎么可以如此对待谢非予。

说的什么护送、什么押解,不,那是要将这凤凰用枷锁捆绑起来的恶行——这简直——是一种羞辱。

小午没有慕沉川那半愤懑却也是一脸的焦灼,他朝着慕沉川摇摇头,很显然,小午是个知情者,他在峪迦关这么久,自然是知道左右翊卫已经到了,谢家王爷回来就是要被当成一个囚犯押送回去的。

慕沉川被他的神色一瞧,脚步便迈不

开了,是啊——慕沉川,你有什么本事、什么能耐,又是什么身份去阻止去拦截,在峪迦关里的大人们办的都是家国大事,你压根掺和不上,这是权力的博弈、政治的较量。

她的拳头在袖中死死攥紧,看着谢非予的马队浩浩荡荡的出了峪迦关的城门,今夜的月色极好,甚至天上星河遍布与峪迦关上如今猎猎作响的火把光芒相交辉映。

慕沉川爬上了城楼,那夜幕中的长龙渐渐远去了身影,队伍中侍从们提着的灯笼变成了细小的光点,好似被风一吹就会熄灭。

月光浸透了自己的发顶,也同样洒将在远处那些山峦叠嶂上,遥遥的马蹄声浸没了所有的回响。

关山如月,琵琶多情。

这一次,慕沉川孤身站在城楼茫然远眺男人离去的车队,她会突然想起自己离开王城的景象,有没有过那么一瞬,谢非予也曾赶到王城楼门前,目送最后的背影。

冬夜的寒风不曾停歇,它吹乱了慕沉川的发丝,一缕一缕就这样在脸上肆乱,小姑娘终是微微垂下了眼眸——谢非予戴上枷锁见到了左右翊卫,怎会不知当今皇帝陛下会借题发挥到何等程度,他依然选择马上动身回王城,为了什么其实并不难猜。

所有人都会觉得谢非予触怒龙颜,惧怕天子震怒所以才如此乖乖听话,不,那不是他畏惧,而是——这江山社稷,容不得人玷污半分,他是要朝廷里的人都看着,皇家的尊严,皇家的威仪,在他身上淋漓精致,哪怕高高在上如同谢非予,犯了错,枉了法,也是要低下头颅,成全礼法——他必须回去,是要做给全天下的人看,他必须回去,是明知有难亦要走这条回头路。

小午站在慕沉川的身后,直到那头的星火都已经黯然,再也看不到半点光芒,他张口又闭上,思来想去叹了口气:“你——你不要那么担心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又觉得什么话说出来都是一个调子,叫做事不关己己不操心,千篇一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慕沉川没回答,只是重重的喟叹:“我知道他非回去不可。”——可是,慕沉川曾也有私心,若这不是一场和谈的北国行,冰天雪地白茫皑皑,她见到谢非予如骄阳烈火红衣绯然,也曾想要将他留在这如梦如幻的境地,而不是勾心斗角的王城。

“你……”小午伸手从后头缓缓按住了慕沉川的肩膀,小姑娘肩膀瘦削,似乎从来到函厔以后也不见有好转,她和从前一样,看起来是那么弱不禁风的,只是小午从没想到这样的皮囊之下,究竟藏着的是什么样的城府和心机,千变万化。

他见到的、听说的,慕沉川给予的、解释的,都似是荒诞的言说却被验证,就好像小午从未想过自己的境地和际遇会发生如此多的转折改变。

“王爷在王都里嚣张了这么多年,”小午勉力笑了起来,想要缓和一下气氛,“九五之尊也是拿他没办法不是,这一回大概就、就生气了,真的生气了才那么着急的宣他回城,你想啊柏尧城那么多的人马死在关外,能是个小事么,”小午挠挠头发绞尽脑汁想说辞,“这一路上回王都起码也是月余的时间,说不定等贤王到都城,陛下的气啊,那就消了。”

这是小午唯一能想到的宽慰的话:“这不,常简大人已经带着西夜送上的地图八百里加急抢先赶回去报喜讯,王爷定会安然无恙的。”刚才他跟着史中也是听到了多方的安排。

常简和史中这两位大人如今倒是一改先前刚和谈的态度,那是万分的替谢非予担忧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