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寒铁铸青锋(第1页)
“呵,”周斌反觉得这话挺好笑:“王爷得罪了多少的大人您心底里也有数,若您当真死于回都路途,即便是陛下怕也不能给王爷您‘伸冤’。”这是实话,多少人恨不得谢非予就这么在路上不了了之了,消息回了王都自然会有文武百官奏请,九五之尊说不定顺水推舟便这么大事化小了。
谢非予点点头,似也想得明白,他往后退开了一步就缓缓坐在了马车车辕上,金丝凤羽的衣袍逶迤的从车上捶地铺张,火光都流转在丝线上衬得他眉眼如画好似这深夜的山魈鬼魅。
“周斌,你祖上是开国的功臣,就连我谢非予也要敬上三分的镖旗将军,本王倒是想知道,你身为天子卫帅小队长,护卫北魏、驻守王都是你的职责,如今却沦做他人手中刀,是何感想。”谢非予说话专喜欢挑尖锐的刺别人痛脚的话,似乎他毫不在意那个人是否难过是否急躁,是否恼羞成怒,又或者,他就是要你生气要你恼怒。
他的困境亦同样是你的困境——周斌,身为堂堂天子卫队长,竟也要做那些下三滥见不得人的勾当和那些朝廷鹰犬为伍,老将军若在世,你是否对得起周家列祖列宗的颜面?!
周斌确实恼了,他世家如何又何须这男人来置喙:“猖狂!”他喝道,“纵然王爷你武艺高强,但如今被左右翊卫相围,你双手被缚,还有谁能救你!”就这一张嘴利索了,可饶不得性命。
谢非予抖了抖手上的镣铐,这玩意看着小巧精致可玄铁质地何等坚固不可破,若是想凭借自身的力道去挣脱了它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朝廷里那些个大人是下了多少的心思?
“呵,”谢非予这晃过,还就跟看了眼手中镯链般竟然懒懒笑了一声,“二十多年来多少人想要谢非予的命,可是谁又能斩下本王这颗头颅。”他说话的时候还微微昂起了头,明光似有似无的乍现在他的眼瞳之中,同样绽然的还有那不可企及的傲慢自负,哪怕是双手捆缚哪怕是百人围剿,这月夜之中他依旧可万人之上,这一叹笑洒脱的直震的在场所有小兵士都不由心跳如雷舔了舔唇角。
许也是每一个人心底里默念的疑惑,他们面对的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从来只耳闻不曾见识。
因为这话没有说错,谢非予一辈子刺杀、暗杀的事经历了不少,可他令每一个人都铩羽而归。
“别磨蹭了,”谢非予的眼神一锐,对这群小兔崽子心生的几分心虚了如指掌,“一起上吧。”那态度仿佛就在说,一起,省的浪费了大家的时间,况且,论单打独斗,你们毫无胜算。
周斌心底里赫然也冷笑起来,他可听不惯这佛爷如此狂妄托大。
“谢家王爷,我周斌可不是小人。”他知道谢非予的本事,没见过可是听过,否则就如他所说,那么多年下来朝廷那些死对头决然没有少派过暗杀的刺客,怎么就没人成功。
“当个小人可比当个死人好,”谢非予的话语凉薄,“不过,”他顿住了声,眼神往上轻飘飘一掠就好似有什么寒风如同匕首刺骨一般掠过了所有人的颈项,“没有区别。”
不管你们所作何为,在谢非予面前,绝无胜算。
“笑话!”周斌年少也是心高气傲,他师从自己的祖父和父亲,箭术并不是最为佼佼的存在,而是那一手三尺寒剑耍的极是好,那把剑是自他曾祖父辈传承而下很少出鞘,就连有幸目睹那剑身凛冽的兵士也不多,所以当寒光乍现如同将月光都盈盈反射时,那柄乌鞘长剑已然砍伐了过来。
它不光将月光收盈亦同样将烛火纳入,在半空掠下的明辉被一条银剑软链相触,一阵激灵的金属撞击声下,可以看清的是银链捆捆将剑身锁住,周斌虽有意外可他镇定如常,脚下的抹布半跨,将身体的力道一沉,长剑带着软链在身侧划下半个弧度时剑身偏倾通震!
那是经过自己手臂的力道传达到剑柄剑身上的,只听得“喀”的几声,银链竟然被这寒冷剑光给震碎落了地。
那人大约也没料想得到这把剑竟然有如此威力,不免大退三步险些跌了个踉跄,正是蓝衫。
“原来还有个小帮手。”周斌看着地上破碎的软剑不耻冷笑,他也不上前只稍挥挥手,边上的列队立马手持长戟就压了上来直扑向那已无兵器防身的水蓝色长衫的护卫,可想而知,蓝衫固然武艺不差可双拳难敌四掌,饶是想要阻挡这些列阵士兵的围困就已经捉襟见肘,自然不可能还看护的住自己的主子。
谢非予有帮手并不奇怪,周斌早知谢非予身边护卫不少,听闻那都是他一手训练出的佼佼者,但周斌如今手中也有百人,就算你来十个八个死侍暗卫,周斌也绝不放在眼中,他的手下也都是经过皇家特训的禁卫军,岂会被你一个王府护卫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攻下!
一时间刀枪剑戟,火光飞掠,林间小道上刹是一团混乱,火把烟熏都要灼灼这夜色空寂。
周斌的一双眼却只盯着坐在车辕旁那双手被缚的佛爷,老实说小队长手心里不免有些冷汗,他不是怕,说的直白一些,那更是叫这如今冲天沸腾的景象激出了些许的斗志和杀气——这里少不了要血光
飞溅,听一听厮杀打骂,看一看血迹荒诞,但是那个男人呢——走投无路、死到临头的男人还端的那副皇亲贵胄天资自然的身影,仿佛这里的一切与他无关也无缘,但你若知道他有多心狠手辣,冷血无情,自然就不会对这幅貌似无辜的样子作出半分的怜悯。
“谢非予,不要叫别人替你卖命,自个儿躲在后头!”周斌怒喝着将手中的冷剑晃了晃。
谢非予对他的嘲讽不以为意,仿佛对于这些挑衅的话,谢非予从来不会放在心上,任是你如何激将,他都如大风过江的平静:“周斌,你手中这把剑是传自你的祖辈,听说是你的曾祖父托人在北魏各处名川大山中寻找适合打造和冶炼的寒铁,又寻的奇人能工巧匠花费了三年八个月取深谷熔火才铸造而成,乌钢寒石,削铁如泥,联连先帝都赞不绝口,亲自在你父亲执掌时赐名‘百兵’,集天下兵器之大成。”
剑,乃百兵之君。
周斌的手不自觉地握了握百兵剑,那剑柄铸就双龙缠珠戏水,那本是皇家御用可就连先帝都没有苛责甚至亲自赐名,说明这把剑着实是一把令世人大开眼界的好兵器,而剑身上刻二十八星宿在每一点每一寸都有松绿翠石沁点,与剑身浑然天成,既着寒光森森亦有珠玉堂皇,叫人一眼不免都要惊叹于世,似能指引月光流向的剑气都拥有着自己的似想和生命,将草木生生断裂。
每转动剑身的小角度都能折射出不同的光晕和色彩,它预示着自己的主人如今的心境和意气,临场杀敌自然要义无反顾毫无退路!
周斌手中所持更是叫自己有恃无恐,任何人谈论到这百兵剑,都能叫他心中有所傲然,谢非予如今双手被缚自然不可能与他想抗衡,多费口舌又有什么意义。
谢非予的目光不落在周斌的身上反是落在那百兵剑上:“本王,倒是想讨教一番。”他这话还没落地,就仿佛瞬时炸在了耳边,那红衣斐然就如同灼灼明光掠来,臂膀长指已然点探到了周斌的眼前就要去抓那百兵剑,周斌甚没有预料谢非予会如此快的出手,或者说,他根本想不到谢非予会如此大胆妄为的先动手!
小队长下意识就要抬手倾剑格挡,“铛”的,那锻铁金玉的锁链就和那寒铁青锋撞在了一起,发出的声响清脆似石落水塘顿时激荡起周围空气都形成一片涟漪,两人擦身相抵,眼神就在瞬间对撞在了一起,那是比铸铁之间的较量更为激烈的花火。
周斌原本惊诧之下冷汗都将背后给浸透了,如今四目相对那方才的凛冽都成了心底里发烫的恼意,他自然是恼的,又恼怒又是屈人之下的某种别样不甘,这男人——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的佛爷究竟有何等过人之处,谁都想知道,如今和谢非予亲自交上了手他又怎肯罢休——况且谢非予双手束缚若他还处于下风,岂不是辱了皇家近卫的颜面。
所以周斌这心中斗志更是昂扬,一股子兴奋都冲了上脑门,他举剑便砍但步伐、招式分毫不乱,上攻以臂颈,落腿斜掺便伺机切那男人下盘不稳,毕竟谢非予不光手中有锁链,脚上的镣铐也限制了不少他的行动,这步法剑术精妙犀锐毫不拖泥带水。
谢非予察觉周斌的小行为,他索性微微仰身以闪躲那劈空而来的百兵青锋,剑锋在他的面上划过就好像一捧月凉刺骨割过皮囊。
确实好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