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此情不可偿(第1页)
慕沉川说着山上山下雪女的行踪诡秘,她撺掇着小午楚兮同行,却不巧遭遇了慕云鸿的阴谋诡计。
慕云鸿这个人,祁昱修是听说过的,也仅仅是听说,少小离家的男人多少年不再回到生他养他的地方,祁昱修诧异于慕云鸿竟偏执到如此地步,也庆幸这姑娘没有对那位大哥抱有多少期待和希冀,否则众叛亲离的痛苦怕是锥心刺骨。
再后来谢非予临到了柏尧城前救下自己,慕沉川没有多言,她只用了简简单单的四字——意料之外。
所有的一惊一乍在祁昱修听来都配得上那方温温浅笑,好似刚刚沏好的清茶,稍稍品酌就能浸透到你的胸膛。
祁昱修越是表现的云静风清不当一回事,慕沉川越是难忍自责的都恨不得一头撞窗框上去,她细数着时日,看着窗外的红梅渐渐掉凋落,祁昱修的每况越下令她丛生的担忧和疑窦越深,北国的气候不曾有些许的温暖,梅花的花期也比其他地方长了许多,她开始偷偷的去镇上找能找到的大夫询问刀伤的治疗情况。
雪花飘零,雨水点滴,星盘如棋,更漏夜长,慕沉川心不在焉。
偶尔回到院子还会瞧见那病人不好好休息地站在房门口等自个儿。
白衣单薄倚着门扉,眉目间似乎也沾染了这黄昏渐落夜色入幕的朦胧,就好像一盏温吞清茶流淌过凛冽红梅树下,慕沉川这一瞧就比他还着急三分:“你就不能照顾好自己吗?”这话说起来奇怪,是因为从前那都是祁昱修抱怨慕沉川的,现在倒是反了过来。
她连忙进屋将一旁的大氅取出来披在他身上,这才顺手抓了一旁的笤帚将院子里掉落的花瓣都统统清扫干净。
祁昱修就安安宁静的倚着门扉看她,看她折了多余的花枝,又不知为何丢弃了笤帚,将墙角滴漏的雨水倾倒进水缸中,这才折返回来蹲下身一片片开始捡起花瓣,这样子还真有几分院落女主人操持家务、相夫教子的模样。
他心里不免为之一动,就好像有一种很古怪的温柔情愫突然从心底里流淌过。
或许这样的景象他想见许久了,睁开眼就能看到她,闭上眼之前也有她,生活的每一件琐事都经由那个姑娘亲手安置,落雪、阴雨、骄阳烈日,每一天都存在她的身影,仿佛生活里的一切都变成了只有慕沉川且无人打扰,这种感觉很奇妙。
门外走过的大婶笑吟吟的偶尔会搭腔:“哟,可算回来了,你这小相公等你半日了。”在旁人看来,她自然以为一对小夫妻住在了这里,郎才女貌甚是般配,只是男人的身体不太好,所以这小媳妇天天忙里忙外的,实在是贤良淑德、鹣鲽情深,这不是顺带还夹杂着莫名调侃的诡笑。
慕沉川一听险些没给反应过来就愣了个神,再定睛一瞧那大婶已经摆摆手走过了门外不见了踪影,连她想要解释都没地方,她没头没脑的扭回脸就发现祁昱修正在暗暗发笑。
“笑,笑什么笑!”慕沉川将手里刚拾起的一捧红梅花瓣就下意识的洒将了出去,梅花顺着此时的夜风洋洋洒洒阻挡了两人的视线,偶有两片落在慕沉川的发顶,煞是好看,那小姑娘不知想到了什么,“你——天天这么等着?”
祁昱修的笑就尴尬的顿了顿,好似被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慕沉川心知自个儿拿他没办法,她缩着脖颈子,看着地上散落的花瓣唉声叹气:“瞧瞧,都叫别人误会了。”
祁昱修索性就促狭的眨眨眼,一副事不关己既不操心的模样还带着几分洋洋:“我可不介意。”
哈?
慕沉川嘴碎:“你当然不介意,你是王城有名的商贾世家,又是宫廷御茶的茶主,哪个姑娘不对你投怀送抱,我可就惨了呀,”小姑娘眉头翘翘,“我慕沉川没家世没名声,这名节嘛,不谈也罢!”她很有自知之明,自个儿在王城早就臭名远播了,然后她哼哼唧唧的嘴里就压低了声的嗔怪抱怨,“省得以后给谢大佛爷套个始乱终弃的名头,不好听、不好听。”
她碎碎念的却也没当回事,祁昱修是个正人君子,她心底里明白,这些调侃之言谁都不会当真,她蹲下身又开始将那些红梅花瓣从土上拨弄了出来。
“踏踏踏”,边上的脚步声轻轻的落在耳旁,祁昱修缓缓的步了出来,慕沉川抬起头的时候,月色恰漫过眉梢,明月从东山走出,一点晕光的轮廓落在祁昱修的发尾,将他的整个人映照的好似起了云梦雾泽的朦胧和不真实。
男人的眉目之间多情温柔到几乎能沁出水来,他的注视从来不给你任何压力,甚至教你觉得是一种享受,你嗅的到清茶的香气,便能体会到他温柔包容的心性,那是一种叫你无论如何都无法在这个男人面前发狠恼怒的得天独厚的资本。
“怎么了?”慕沉川顿觉这氛围有些古怪,有句话说的好,都是月亮惹的祸,如今月明如水,似是将时光都定格在一分一寸,哪怕是天长地久这样的词汇都不会抵得上这一瞬间的恍然。
祁昱修没有蹲下身,就站在她身边居高临下的瞧来,月光也同样落在慕沉川长睫上,那小姑娘看着清秀娇俏,甚
至有一点小家碧玉的柔情似水,可是你真这样以为那就错了,她的骨子里锋利的很,也狠心的多,这种矛盾的感觉糅合在一起组成了慕沉川的时候,就很奇特。
“当初,我确实想带你远走高飞。”祁昱修的话很轻,就好似他自言自语的只想念给自己听。
吓?
慕沉川正在捡花瓣的手就抖了抖,祁昱修指了指院门,又指了指一旁的水缸笤帚,看看这个院子——门边堆放着柴火,右边的架子上还有一些晒好的草药,那是慕沉川询问过大夫之后自个儿从药柜子里翻找出来的,她什么都亲力亲为。
“就像这样。”祁昱修微微叹着口气,这样才像一家和乐安稳度日,就如同那个走过的大婶以为的一切小夫妻的家常般。
慕沉川的手只顿了那么一下又开始捡起了花瓣,她知道祁昱修在说什么,当初九五之尊想要给她和祁昱修指婚的事。
“若你问我现在所想如何,即便是如今,我也未曾想过改变。”祁昱修的话没有半分的犹豫,他所说的就是一直以来的所想,他向来温柔,所以吐出的每个字眼都好像潺潺流水的温和,你感觉不到他想要为难或者刻意的氛围,他只是在表达自己心底里的想法。
也许曾经也有过期待与期盼,慕沉川与他的婚约若当初没有遭到谢非予的反驳,亦或九五之尊再坚持半分,那么现在的他们就会如同寻常夫妻一般举案齐眉、鹣鲽情深。
这份感情,祁昱修虽然藏在心底却从未有过磨灭。
慕沉川深知,更知他情深义重,所以她对他从未有敢半分的逾越,因为人是一种贪心的动物,你给予半分好,寻常人就想再添得三四分,所有的感情会被发酵会被扩大,人心不足,是欲望作祟。
欲望,尤其是对感情的欲望,是人最难控制的情绪。
祁昱修在说什么,慕沉川很明白,这个男人如此明确的说着自己的青睐和倾慕,从头至尾都没有改变半分。
小姑娘的呼吸在冬夜清冷的温度中显得洒脱也释然:“祁昱修,当初你告诉我,你不想让我为难,”是啊,慕沉川不想委屈了祁昱修,祁昱修也不想令慕沉川两难所以他也同意拒绝了那份指婚,“既然你已经决定了,要将自己的感情隐藏,为什么现在又要说出来?”慕沉川和他之间几乎可以说没有任何情感上的纠纷和隐瞒,所以她大咧咧的索性要和你坦诚相待,“你不怕我现在为难吗?”
祁昱修想了想,他沉思的样子带着几分顾虑忧愁,眉目流转时恰又愁云飞散:“因为,我时常觉得看不到将来,”他微微咳了两分,眼见着慕沉川匆忙起身就要将自己给扯回暖炉屋内去,他反手却固执的抓住了慕沉川的手腕,“我看不到你的将来。”
我看不到你的将来。
慕沉川是被祁昱修这突如其来的行为吓了一跳,他抓的很紧,几乎在那瞬让慕沉川意识到祁昱修话里有话,他说他的坚持从未有所改变,也许是在说他对自己的感情依旧如此深厚,不管慕沉川愿意回馈几分的好他都愿意接受,亦或哪一天慕沉川发现了祁昱修的好,他都坦然无悔,又或者他是在说谢非予——祁昱修从来不觉得谢非予应该是慕沉川生活与所谓幸福的那个男人。
谢非予惹是生非不懂收敛,慕沉川是一个被那男人无辜牵连下水却不得不在苦海挣扎的人,是,她或许聪慧,或许敏感,又或许千方机巧,让谢非予都刮目相看,但是对祁昱修来说,谢非予的特殊对待,就是慕沉川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