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你以为的他(第1页)
介意,就是介意。
他不光介意,还认为那个男人是始作俑者。
“不过,祁昱修有的是时间,”男人洋洋洒洒一笑,“长路漫漫,这人世风物总不会变。”他这么宽心泛笑充斥包含着无限的温柔和宽容,竟像极了这夜的浩瀚星河将一切收纳其中,他可以谅解你的一切挣扎和歇斯底里,化解你的一切苦恼和怨恨,只要你愿意给予他时间,让他陪伴在你的身边,他就能一点一点融入你的骨血,最后与你息息相关。
长路漫漫——这四个字眼很是触动到了慕沉川。
“朝花夕拾,或许有一天你能够发现。”祁昱修的声音轻缓就好像脚边的花瓣落进一旁流淌的溪水,或许有一天你能够发现,慕沉川适合什么样的小桥流水,脉脉温情,适合什么样的男人给予你安稳平静的生活,你一旦享受了甜蜜,就不会愿意再回到那个锋锐如刀、烈焰如火的男人身边,因为他的周遭布满的都是荆棘和坎坷。
没有人应该遭受苦难,那不是他情有独钟的代价和理由。
祁昱修的眸光中镌刻着深情不怠,慕沉川要承认,他是一个极好的说服者,甚至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他的神态、他的行为,他只要挑一挑眉勾一勾唇都是一种无声的宣誓。
慕沉川大概从没有一刻觉得,祁昱修这个男人的心性中到底包含了何等情愫才能将一腔炽热和悔恨化成如此波澜不惊的温情和苦水。
男人伸出手,他指尖修长,月光就好像轻易能够穿透那皮肤和肌肉骨骼落在地上,月白的长袖上绣着茗叶滴淬的花纹,衬得他袍摆飞扬有一种翩然入世的错觉,可是,他不是那个高高在在不染尘埃的谢非予,他不需要那些灼目的明光,他不锋利也不尖锐甚至看起来慈眉善目,眼中倒映出苍穹星河和灯花万般也同样倒映着你的身影。
他的腰身微微弯曲,是一种渴求的等候姿态。
慕沉川,你可愿与我同去。
这样的话不止一次的从他紧紧闭上的唇中不经意流泻而出,敲打在慕沉川此刻的心头,是清泉落在石上激起的水花,亦或是夜溪触碰过青苔的柔和。
它们带着悠然、静谧的气息,搅扰你无法安眠的思绪。
慕沉川,远离这王都的一切尘世喧嚣,你我,便可以脱去这满身复杂血腥黑暗的身份隐身闹市,从此细水流长。
男人的眼眸轻轻眯了起来,没有催促,只要你愿意思考,他就一定会守候,姿态更是委婉的征求,毫无任何凌厉胁迫之觉。
慕沉川下意识的抬起了手,她的指尖苍白细痩,绣满袖襟的小花早已失去了鲜活的色彩,它们被尘土烟尘所掩盖显得肮脏凌乱,就如同慕沉川这段时间以来的状态,她稍稍踏上前一步,指腹就触碰到了祁昱修的手心,那手心着实温暖,让人一触就不想再放开手反而渴求汲取更多。
于是,慕沉川这么做了。
她的小手已经握住了祁昱修的手心,紧紧的想要将他的手掌包裹在其中,甚至连指尖都纠缠在了一起。
祁昱修稍有一愣,因为他发现,自己无法挣脱慕沉川这般从容却有力的捉紧,那个小姑娘明明看起来瘦弱无力,可是在这一刻竟叫他无法反抗。
“祁昱修,”慕沉川没有抬头,她的目光还落在那双白玉一般的手上,“你生性温柔体贴缱绻多情、谈吐风雅流风倜傥,端得更是一副潇洒公子世家子弟的模样,任是王城内外多少的大家小姐倾倒了无数,这一张脸——”她的话顿住了,口吻里也满是温和如同赞叹的词句,可偏偏丛中生出了两分怜悯。
这两分怜悯极为刺耳,可是和衬着这姑娘现在的神色和语气,你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慕沉川的另一只手已经抬了起来,缓缓的抚摸上了祁昱修的肩头、颈项、下颌再爬到玉树俊朗的脸庞——祁昱修没有动,慕沉川的手心手指都几分凉意,落在皮肤上能叫你泛起点点滴滴的涟漪,可是祁昱修一点也不想动,又或者是不敢动弹,慕沉川的小手沿着修长的颈项到了耳后,他脸庞的线条没有谢非予分明,就算你不正眼看,也能感受到那份温润如玉的气质。
“这一张脸,这一副神情,的确是蛊惑人心的好资本,即便是我慕沉川也不得不动容。”慕沉川承认,祁昱修和谢非予有着同样的本事,一个能晃了你的眼,一个能迷了你的心,然谢非予锋芒毕露,而祁昱修韬光养晦,“我得承认,只要心头胆敢敢有一分的松懈,就恨不能入你怀中享受片刻安宁温馨,恨不能随你出生入死同下江南,过一过那些无牵无挂逍遥自在的生活。”
那是一幅画,描绘的如梦如幻太过美好,而美好之后,总有满目疮痍。
慕沉川的话说到这里,她缓缓的抬起了眼,那双眼中好似还有着方才迷蒙不解的泪水氤氲在眼底,将半点的星花都折射出了无限的光彩,这双眼中没有任何凌人和锋锐的目光,但祁昱修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胁迫压抑感,那种感觉来自于身体,来自于跟前这个姑娘的思想,她看起来虚弱苍白,甚至触摸自己脸庞的指尖还微微颤抖,可是,祁昱修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因为,慕沉川轻轻往前踏了一步。
她个子不高,要触碰到祁昱修的脸庞还需要挺直了脊背,可是慕沉川的眼中虽然迷蒙,但是神志却无比清晰。
月色好似也被这顷刻间诡异的气氛所感染,半片阴云遮上的头顶,只从云梢最为薄弱处折射两道星光,它们也同样颤巍巍的落在慕沉川的指尖。
“陛下……为什么会知道我怀有身孕。”慕沉川的声音压的很低,她的话并不是在质问,连眼瞳中也毫无疑问感,可是祁昱修还没有回答,就感觉到慕沉川的指腹掩在了他的唇上,冰冷冰冷的,“因为,是你告诉他的。”慕沉川自问自答。
九五之尊将一切对谢非予和盘托出,他笑着带着最后的仇恨从谢非予的耳边吐露出——朕知道,那个姑娘怀了身孕,而你,休想和她双宿双栖。
聿王之子姬昭满月的那个晚上,慕沉川因为身体不适在园中小憩片刻,那个时候祁昱修却突然出现,他握着自己手腕的神色仓然有变,祁昱修在那个时候就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可是他闭口不谈。
慕沉川和贤王府的人都三缄其口,知情者不过那几人,皇帝陛下如何得知,显而易见。
祁昱修的唇动了动,他的肩膀松松垮垮的一动神色却更趋于坦然:“陛下想要知道的事,总有诸多方法。”就算祁昱修不将这件事告知九五之尊,那位天子也很快会知道慕沉川怀有身孕,谁也瞒不住。
慕沉川的指尖就怂开了他,但是她的身体并没有推开,连目光都没有挪离那张甚至看起来带着苦闷和无奈的脸:“谢非予身中碧珠蚕的蛊毒,你定然也一清二楚。”她的话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惊诧和意外,一切都好像行云流水自然而然从她的脑中、口中一并流泻而出。
“邬冕山蓝衫盗尸,你却能够相助他逃离姚正宁的追捕而不被发现,那么你呢,祁昱修,那一次你身负皇命,是九五之尊要你放走贤王府的人对不对,”慕沉川的手掐着祁昱修的手腕,明明没有多少的力量却叫祁昱修觉得好似被什么大火在细密的烧灼,疼痛难耐,“因为天子要谢非予知道自己身中何蛊,抽丝剥茧,他要做那个掌控全局的人,让谢非予自己一点点发现所处的境地——”
祁昱修很早就说过,谢非予是个恶魔,他是众矢之的,有着参不透的局、保不住的命,终有一天,他兵败如山倒,终有一天,树死猢狲散,然后下了地狱不得超生——他说的这么笃定,不过是在借用皇帝陛下的东风罢了!
九五之尊故意放走了蓝衫,是要谢非予看的更明白,碧珠蚕,这东西虽小却能造成何等灾祸,它们是真真的妖魔化的东西,它就居住在你的身体里血液中骨骼头,只要一日不解不去除,迟早你谢非予也是要一命呜呼的,甚至没有办法料到自己的死期,也许今夜,也许明日,也许,就在你我说话这顷刻间。
谢非予,你这般天纵狂放又恃才傲物的人,却没有办法预估自己的死期,是不是很有趣,你会不会在深夜梦魇中如同那些凡夫俗子一般惶恐不安?
你想要找出解蛊的方法,可是现在的一切都在告诉你,那不可能,因为所有的秘密都被先帝一起带去了黄泉冥府。
你活着,就要倍受这蛊虫连年的折磨至死方休,可是,你偏偏料不到何时会死,这是一种奇妙的感受,是珍惜每一天,还是挥霍每一天,谢非予终日惶惶不可耐的神情才是九五之尊最享受的东西。
他们已经看惯了那男人连年的折磨和痛苦,早已迫不及待欣赏挣扎死亡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