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你我何需言(第1页)
慕沉川对这小子有时候表现出的大咧放肆着实是欢喜,没一点皇家子弟的骄气又没有半分的造作,就好像平凡故友一般已是极为难得,更兼得有一颗勤政爱民的心,不愿掺和朝堂污水攀权附贵。
不知几年以后,这少年人会出落的何等心性姿态遗世独立。
“喂,”慕沉川眉眼笑嘻嘻的弯了起来:“你十七殿下想要几个爱妾还不简单?”喏,小姑娘努努嘴,“珍馐馆里可多的是能寻*欢作乐的美人儿,花枝乱颤的模样就没个你心动的?”纵观王城里的世家公子和王侯将相的,谁的身边没围绕几个美人。
“戚,”姬詹就很嫌弃的白了慕沉川一眼,拍拍胸膛一身的正气,“本宫是那等花天酒地的人吗,你以为像那个被贬到大理寺去当苦差的傅大人呀。”姬詹哼唧哼唧,傅长栖,王城出了名儿的花花公子,家世不差官职不小,又生的风流倜傥潇洒俊逸,整天在一群的胭脂堆里打滚。
慕沉川就没忍着心底里暗笑,是啊,所有人都会这么看待那位善于风花雪月的男人,钟鸣鼎食、纸醉金迷,想他傅长栖也没少勾跑美人的心魂,只可惜呀只可惜,自家府中藏着掖着还舍不得欺了的,也就云胡那一个姑娘。
慕沉川挠挠头,云胡是个什么性格她也了解三分,若换了是她慕沉川这性子大概早就把傅长栖给抽筋扒皮了不可。
“哦——”小姑娘就拉长了语调围着小十七转了两圈,幽幽香兰还衬着温和夏风好似连裙摆的绣花都当真盛开了起来,“瞧不上小花娘那成,让王爷给您指个门当户对的婚配,从此以后夫妻情深、举案齐眉可好?”谢非予开金口,王城哪个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不得挨个儿上。
姬詹的脸色就一僵,恨不得立马把跟前这姑娘的耳朵给揪下来:“我、我可警告你啊……别给我那皇叔吹什么枕边风,本宫还想自在逍遥几年呢!”早日成了婚可就得被一大家子的人管束着,不成不成。
慕沉川还不怕死的掏了掏耳朵:“我听人家说,男人嘛,只有成了亲那心性才可能定下来。”
“扯淡!”姬詹想也没想就朝着地上啐了口,立马又察觉自己失态了,连忙拍了拍自个儿的嘴凑近了慕沉川就扯了扯衣袖,“我说你有这时间琢磨本宫的婚姻大事,怎么就不给自己掺和掺和,皇叔什么时候娶你,我姬詹,第一个赶回王城喝喜酒!”他越说越朗声,好似还当真期待着这所谓的“有朝一日”。
“成啊,”慕沉川双手一叉腰就对着小殿下挑眉,“先叫声‘皇婶’来听听,好听了,我这就跟王爷提。”
姬詹眼角一抽,瞧瞧这小姑娘个子还没自己高,撑着一张看起来娇俏可人的小脸,阳光落下来的时候眼睫底下会落出一小片的阴影又有着几分明光淡漠,双手叉着腰的姿态哪里像是个安国侯府的小姐,早就说了,这女人出门不混个流氓当当的还浪费了这一身的神态皮囊。
于是少年人伸出手“咯嘣”一下就在慕沉川的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就你——你、你先想办法让皇叔答应娶你再说吧。”那个男人的心思向来比谁都野,有没有喜欢的人和成不成亲,那是两码子事。
姬詹一直都觉得——谢非予成亲——这五个字是天底下最不可能发生的事,如果哪一天出现了,姬詹只会觉得是自己耳鸣产生的幻听。
不过小十七殿下也同样觉得很奇怪,奇就奇在慕沉川跟个怪人没差别,料想这世上哪个女人得了谢非予的青睐还不得巴望着早点定下了身份头衔,成亲,是能证明身价和地位的最好方式,就像姬旻聿和慕依琴,那两家的确是门当户对,纯粹的强强联手更上一层楼。
可是慕沉川呢,好像从来不在意也不提,成亲不成亲,或者说,谢非予将来到底娶谁,就似跟她没有任何的关系,有时候姬詹错觉,那姑娘一直都很享受当下这等微熏的情分热忱和自由状态。
她没将那个男人视为一辈子最大的依靠,而是想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和能耐,与他一同成就。
这个感觉很古怪也很奇特,姬詹有时候等不及想要看这女人和谢非予指尖究竟会演变成何等旷世奇谈。
小殿下看到那姑娘满不在乎的摇摇头,就嘴碎的挨了两分:“喂,别怪我没提醒你,将来要是皇叔移情别恋了,你可什么好果子都落不得。”瞧瞧那些大家闺秀,巴不得赶紧占个某某妃某某夫人的头衔,就算家主另有所爱,可你的地位是永保不变的,女人嘛,倒是有一天人老珠黄、年老色衰,男人嘛,倘是有一天见异思迁、移情别恋,“哎哟!”
姬詹这脑中还没想完呢,小腿肚子上就恶狠狠挨了一脚,疼的他嗷嗷抱着腿满场跳:“你这姑娘家下手这么狠——”慕沉川大约是看穿了他在想什么,这一脚踹过来的力道是分毫没减,狠狠的,十成十的。
“那家伙敢移情别恋,”慕沉川眯了眯眼可是嘴上还笑呵呵的,姬詹却觉得这小姑娘说话的一字一句都没在玩笑,“那我慕沉川就能亲手剜出他的心瞧一瞧。”她稍嫌细长的指骨抓了一把空气捏得粉碎。
姬詹还真觉得这女人跟个妖精似的,大概——真的
有一天能剜人心骨吧。
小殿下咕咚咽了口唾液:“得,你跟皇叔相爱相杀的,本宫可不贫嘴……”他眨眨眼拍了拍衣袍上沾染的尘土,“我今日是来宣政殿和皇叔辞行的。”姬詹的声音里终是有了些许的感叹。
“哎,这么快?”慕沉川一愣也收起了方才的嬉皮笑脸,甚至指尖都还没来得及缩回来,姬詹要任泯州观察使,这么快就要离王城了?
小殿下点点头:“我这个人呢不理朝政已久,城中狐朋狗友不多,但个个践行道别也花了三五时日,赵祈大人可催本宫许久了。”该上路了,路途遥远也需要个把月的时间,哪里容的人在都城多留候的。
慕沉川点了点头可一时之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似压根没有做好要与这个小殿下离别的心情。
“你这一去,千里之遥,你我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再见。”她心虚里猛然有了一种无法释怀的怅然,亲朋故友的离别之情总叫人万千难舍,可偏不知该用何等面目相对。
姬詹嘿嘿一笑来掩饰这离别之际,转而他似想起了什么,扭头看了看四周,红墙金瓦只有飞鸟掠顶而过:“这都城之中一代一代权臣更替,你……”你一定要小心,也同时的,“你——要让皇叔多提防着我那小侄儿。”他舔了舔唇角,虽说话语没那么凝重,但这句话可是千万重斤。
多提防着我那小侄儿。
姬旻聿。
“本宫近日入殿常见,总觉得他与往日不同了。”可你要姬詹说来,一个皇子入了东宫,肩头的责任和重担已不同寻常,更何况姬旻聿所处的地位及其微妙,站在他头顶的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一个摄政王爷。
这已经够叫人遐想无限的了。
作为姬旻聿来说,心里头如何想?作为北魏那些多年的权臣来说,心里头如何想。
姬詹觉得,都无可厚非,但是——别看聿王那小子平日里恭谦大度得了满朝文武的好感称赞,但在小十七殿下看来,皇家之路从未出过什么真正恭谦大度的人,有的,只是比阴谋更加城府的算计,只能说——姬旻聿厉害。
厉害在从来不做出头鸟就已经叫人为他赴汤蹈火。
比如,顾太傅。
顾忠书死了,死因是什么,姬詹很清楚,在这个朝堂里,越是表面作恶的人越不可怕,怕就怕在你以为他良善好欺,可他背后一刀。
慕沉川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姬旻聿不可小觑,更何况他的背后还站着一个女人,慕依琴,那个女人可以豁出自己的一切来保全自己的地位,有她站在姬旻聿的身后实在是很令人畏惧的一种存在。
于是这姑娘暗暗点头,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头又好似梗在了喉咙:“你……”
姬詹反莞尔一笑,伸手拍了拍慕沉川的肩膀:“好了,你我之间何需多言,希望本宫回程之日,当真是你与皇叔的大喜之时。”他知道慕沉川的欲言又止,那些对于离别来说总是难以下咽的怅然,叫人明知无力回天却还是忍着不愿说出口的道别。
好像一旦出了口,就当真不再有见面的那天。
慕沉川的身体有些僵直微颤,她没有动,姬詹就这么仰天大笑一般的朝着宣政殿的方向潇洒而去。
连原本温热的夏风都带上了秋意的萧索凄凉,慕沉川远远的看着少年人的身影消失无踪,这才长长叹出口气,似乎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谁都在不停的经历着离别和重逢,身边的知交好友们有聚有散、有分有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