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谁家的细作(第1页)
几个人眼眸轻撇见那小贼也不挣扎,就好似个行尸走肉的叫人给拖拉了出去,他脸色铁青额头有着豆大的汗珠,许是方才砸在胸口的一拳着实叫他五脏六腑都翻腾了两圈。
“先生,”令副统看一行小队消失在夜色之中,“这个人,怕是放不得。”他神色没有轻松只是有些迷惑,这小贼的确没有特别引人注意的地方,你若说他有什么重罪,倒也判不了,谢非予明言说了不需要严刑逼供,恐怕也不觉得这个人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但是令言还有顾虑。
谢非予不置可否只是沉思了半会。
“这个人是不是铜门关人尚无定论,本将就怕他会是十四州里那些大人们手底下的细作,特地借着偷窃的名义,实际上是来打探您的消息。”令副统可不是傻瓜无脑之人,当真以为他只将这飞贼错认为小偷?
令言更担心的是,这暗潮汹涌的十四州中,那么多的节度使和大人们,有的掌权有的掌兵,他们分队站边,他们也墙头倒草,如今谢非予离开王城,朝廷里定然有人会迫不及待的收买人心,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男人的行踪和意图打探个清楚。
所以,不管这个粗布麻衣的小贼是谁家的小走狗,都不能轻易放了,因为,他已经见到了谢非予的面,他已经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一切,要是贸然放走,万一这小子通风报信再添油加醋,真不知道又该掀起什么风浪了,在令言看来,那些喜欢偷偷摸摸嚼舌根的人才是最卑鄙无耻的蛀虫。
这世上乌烟瘴气的乱事,哪一件没少他们的掺和。
谢非予掩盖了行踪秘密前来铜门关,自然不能叫他们走漏更多的风声。
“本王启程前,交由令副统看押便是。”谢非予颔首不作过多的表态,这三更半夜的,先是醉酒酣畅又是小贼闹屋,今晚真够热闹的,连原本丛生的一点儿困乏都消弭了踪迹。
谢非予跨出这小堂时,令副统正吩咐着手下布置巡防,毕竟有一个贼,难保不会有第二个,小心为上,而慕沉川呢,她没着急跟着谢非予跳出门去,反是打了个哈欠,抹去沁出眼角的小水渍,就着昏黄的烛火也将房内打量了一遍。
“怎么,跟容则还学的有模有样了?”谢非予没回头,只是听到身后有鞋履轻碾落叶的声响就知道,是那小姑娘跟上来了,方才装着不在意还不是将整个厅堂都打量的干干净净,颇有些得了大理寺容大人真传的样子。
慕沉川眼珠子转转,这原本荒凉西北的的月都似比王城看到的更圆更大更明亮。
她摆摆手,自个儿几斤几两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令副统下手可真狠。”刚才就瞧见那小贼给一拳头打的是脸色青转白,光是看着脊背撞在桌角的样子,啧啧啧,慕沉川都觉得自己的脊梁柱也要断了,这要是一口气喘不上来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好力气啊,令副统。
慕沉川还撸了撸手臂,颇有一副那小贼没死命可真大。
“你以为那飞贼就这点能耐?”谢非予的红衣在地上拖曳过落叶残花,好似还有些许不知名的幽香,他的声音不算低沉就像夜里的山泉缓缓从青岩边流淌过。
“咦?”慕沉川一愣,就知道这男人发现了异常,“如果他武艺高强,为什么要束手就擒?”她挠了挠头发,反正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他的来历,既然有本事逃脱,为什么要选择被令副统关押,这要是遇到什么急性子的人,说不定人头落地也就一刀“咔擦”之间的事,“莫非还当真叫令大人说中了,是某位大人的身边人……可我没想明白,他看到了十四州图为什么却弃之如敝履?”慕沉川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十万个为什么”,朝廷里的人事她见多了也了解的多,几分能猜测到他们的所思所想,可是这里——铜门关、十四州,太多她为之陌生的势力和情感,慕沉川也不敢过多的猜测。
跟前的男人停顿了脚步,转身的时候好像秋夏夜里轮转瞬间绽开的一朵艳莲,你甚至恍然嗅到了分明不存在的香意,那香意幽静又深邃,是诱惑也是淬了毒药的刀剑。
慕沉川脚步“啪嗒”,她抬起眼时,男人的指尖已经落了下来在她的发梢轻轻饶了两圈,细微的拉扯不叫她觉得疼反而有些痒痒的,谢非予微微低俯*下*身:“你猜不到?”他的询问有着笑意,就在你以为他会大发慈悲为你解惑的时候,男人“呵”的松开了手,“那就继续努力。”继续努力——好好的想,好好的猜,太轻易得到的答案,叫人觉得无意义。
慕沉川眼底里原本映衬的艳红缩影徒然就这么退开了距离,好似刚刚拂面的暖意猝然抽离,只留下一串悄悄的讽笑,带着某种刻意。
王八蛋。
慕沉川顿时在心里头骂了一百遍,佛爷向来喜欢捉弄人,你越是急于知晓的,他越是耐着性子磨你的意志,他喜欢看人在思虑中苦苦挣扎,因为那是他不需要耗费一点力气就能得到的乐趣。
慕沉川咬牙切齿,谢非予就真跟个没事人似的熄了灯休憩,反倒是她慕四小姐,些许疑问梗在心头就如芒刺在背,这一晚上辗转反侧愣是没睡好,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
圈的就被几个小丫鬟从床榻上给拖了起来。
今儿个是他们一行人来到铜门关的第二天,令副统没有特别的安排但是盛情邀了谢非予前往城门的校场一睹。
边关城防最是重要,值守练兵不可懈怠,福兆临将军有的是经验和本事跟令言合作也极为的痛快。
慕沉川爬上城楼的时候总觉得这种仪式,应该称之为,阅兵。
底下的方阵列队各有各统领,刀枪剑戟、铜墙铁壁,有矛有盾,慕沉川除了在王城见过一回校场比武后,还没有再见到过如此规模的训练,尤其在这旷野荒壁上更是呼声震天,没有特别的回音,但是你会觉得一层层的音波几乎透过了苍穹白云直冲九霄。
慕沉川站在城楼远眺,目之所及与王城的差别太过强大,那处莺飞草长、花红柳绿,是碧青的邬冕山开了漫山遍野的粉色桃花亦或紫藤的香气能瞬时窜入你的鼻息,甚至带着些许胭脂水粉的腻味,饶城而出的小川会有孤舟泛上,渔人钓叟悠闲自得,可是这里呢,四壁荒芜,只要你的目光离开这座城池,就连远处的山脊都光秃秃没有些许墨绿,出城的官道两边风尘弥漫,城郭与城郭之间的旅人总是行色匆匆。
但是,荒漠有荒漠的好,这里与世无争,孤寂僻静,你闭上眼就能感觉到一种苍天穹顶笼罩其上的孤身感,仿佛自天地初始,你便是孑然独立。
慕沉川重重的喘出口气,就听得城楼下的场地中爆发出一阵嬉笑欢呼,她睁开眼便能瞧见秦子钧那个臭小子也正在列队外,他是个颇得令言赏识的小亲兵,将来有了功绩自然会平步青云成为小将领,所幸的是,这小子也努力的很,不负众望,刀枪剑戟十八般武艺学的是有模有样。
只是,少年人,总有些雀跃和兴奋控制不住自个儿的手,比如这会儿吧,青锋长剑,挽剑起花,原本是行云流水这一套剑术,就算那位小十七殿下见了怕也要称赞几分,可偏偏,臭小子头一歪就看到了一旁的福兆临大将军正引着那身红衣绯然的男人踏上校场。
这是秦子钧在晴天日宴的明光下敢这么正眼瞧那佛爷,艳裳之上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你看上一眼就容易心虚,心虚是什么?
就是像这混小子一般,手一抖,正随风掠来的宝剑就脱手而出,迎着黄沙燥风就直直的朝着谢非予刺了过去。
秦子钧那一瞬时几乎吓破了胆子,声音都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周围皆是一片抽气声,福兆临大将军似是第一个察觉有冷风利剑刮到了眉眼的人,他下意识就想要挡在谢非予跟前,却不料自己的臂弯已经被身边男人给挡住了,金丝的绣线飞扬如同什么星图乍然出现在青天湛蓝下。
那宝剑的确锋锐,割到跟前的寒风都带着凛冽,剑柄已经被谢非予一把抓在了掌中,剑锋划断两缕丝线,男人低垂下眼眸,没有看秦子钧,而是看了眼这把冷剑。
福兆临心头猛然一跳,他立马扭过头朝着秦子钧就是厉声大喝:“臭小子,你疯了!这是什么地方,跟前的是什么人,你也能这般放肆?”对着谢家王爷刀剑相向,你是九命猫还是不要命?
福兆临按住了身侧的宝剑,一身的铠甲走上前来的时候会发出铿锵铿锵的声音,秦子钧完全是吓呆了,几乎都听不到福兆临在说什么,只觉得膝盖“呯”的一下狠狠作痛,人已经跪了下来,是大将军踹了他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