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谁是当事人(第1页)
不光来历不小,还家大业大,势力一同连着朝廷众多官员,自然这亲朋好友的也有不少。
慕沉川愣了愣,摆摆手:“我有一个太子妃的二姐,算不算很厉害?”她不光有一个侯爷父亲,太子妃的二姐,还曾有过一个帝王宠妃的姑姑,说出来可当真是要吓死小老百姓。
秦子钧还当真“啊”了声,当今的太子是聿王,那这小丫头的二姐就是聿王妃,啧啧啧,秦子钧的眼神都变了三变:“厉害!”这些名头对少年来说遥不可及远在天边,但不妨碍他偶尔生出些许的羡慕和敬叹,“那你在王城岂不是——”他嘻嘻一笑,要是有这样的家庭背景那王都都快要变成慕家的天下了,王城小霸王啊。
慕沉川哈哈大笑:“可是,她们不喜欢我,”她眨眨眼,说的是俏生生的,“我娘呢是小妾,我不过就是个庶出的小姐,十几年来从未抛头露面过一天应有的待遇。”慕沉川不避讳,那些都是事实,何必要将自己装成那高岭之花的心头好,名门贵女还是天之骄子。
都不是,慕沉川生就是一个姐妹相欺的笑话。
秦子钧倒是因她这么一番坦诚猝不及防的停顿了脚步。
慕沉川就站在他跟前,比他稍微矮一些,看着秦子钧的眼睛时不需要仰起头,只是从眼底凝出某种云涛:“我的三姐认为我是个攀权附贵的小妹,嫉妒心起毁我娘亲棺椁更想要杀我灭口,却无意之中害死了我身边的丫鬟,”莺歌的死亡是慕沉川第一次赤*裸裸血淋淋得到的教训,“所以我杀了她。”小姑娘的口吻显得漫不经心,说出那些带着血肉模糊的往事,她执起方才买下的小扇打在头顶。
阴影落在双方的脸庞,就好像说着什么私密的悄悄话,眼睫如同蝶翅一般忽闪忽闪,秦子钧屏气凝神,目光就再也没有办法移开。
“我的二姐为了嫁给聿王不惜将罪名嫁祸于我,我的父亲为了陷害谢家王爷勾结了十四州的钟离将军在王爷的寿诞上要和九五之尊演一场好戏,”慕沉川言简意赅,这是天下人该知的“真相”,“所以我成了那个弑父的不孝女,被天子流放函厔不得回都。”这是慕沉川前半生的所有故事,好像如今说来撇去了血腥弑杀的味道,徒留的不过是事过境迁人事变化的萧索。
安国侯一家,一盘散沙。
秦子钧“咕咚”狠狠咽了下唾液,与其说这些故事听起来都太过离谱,不如说,他是被这个小姑娘口中能如此轻松坦言而感到不可思议的震惊。
别看她瘦瘦弱弱的仿佛手无缚鸡之力,但是说起心狠手辣竟还没有丝毫的犹豫,若是将她当成纯洁无辜的莲花,未免是抬举她了,慕沉川颤着肩膀一脸巧笑倩兮的转过身踩着小步在阳光下一跳一跳,见过人心险恶,你才能更加险恶,然后用一张良善的脸去欺瞒世人。
秦子钧莫名的背后都发冷,连忙追上那小姑娘又踌躇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家大业大,亲人却视她如同仇敌:“那……你的朋友对你好吗?”一个人若众叛亲离,那实在是天底下最大的惩罚。
“好。”慕沉川想也没有想就斩钉截铁的回,她的朋友有很多,有忠心耿耿,也有亲如姐妹,更有良师益友,每一个人都如此鲜明鲜活,叫她离开半分都不忍割舍,小姑娘突然眼睛一眯指了指前头快步就冲了上去。
秦子钧还没反应过来这一抬头才看到,那丫头已经拆了一根糖葫芦正吃的欢,少年人嘴角一歪,刚刚还说着杀人放火的事,现在抱着糖葫芦吃的像个孩子,这女人变脸有时候也变的飞快。
“我这些年大江南北……唔,”慕沉川嚼了嚼,甜腻腻的仿佛都滋生在了心坎里,“大江南北的跑,倒是认识了许多平生不易见的人事,算起来也不枉此生。”她张口吧唧就吞了个山楂。
这话的确,慕沉川若是安安稳稳的留在王城里头听着父亲的安排做一个老老实实的傀儡“小姐”,那么她就不会认识风韵犹存的郦娘,明眸璀璨的云胡,心怀自由的楚兮,从戎戍边的小午,艳情绝色的樊月,还有那个表面风流公子心底里忧国忧民的萧延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老狐狸萧太后,一睹真容都叫慕沉川唏嘘不已。
做人做到这个份上,死犹无憾啊。
秦子钧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看得出来,少年人倒是很羡慕这般东南西北认识风土人情的历程,他嘿嘿的挠了挠眉头就陪同那小姑娘在街头漫步:“我这两年一直留在铜门关,没什么机会去外头瞧瞧。”
“那你的父母也在铜门关吗?”慕沉川好像这才想起来没听秦子钧提起过自己的双亲。
秦子钧就抿了抿唇重重叹了口气:“我的父母在逃难的时候就没了踪迹,是我一个人流落到铜门关的,”那个时候他就跟个乞丐地痞似的,天大地大苟延残喘的来到了这里,就好像一条生人勿进的小恶犬,整日里撒泼打架没少掺和,然后就这么撞到了令副统的马车,“副统大人大恩,收留了我。”
慕沉川唏嘘,不然可真是浪费了这么一条好苗子:“所以,你也没有任何亲人了?”一个落荒逃难的少年天赐的知遇之恩,真像说书先生的故事
,慕沉川还就喜欢听这般故事,因为有梦有想,有你最渴望的奇迹。
而奇迹,不在乎真假,在乎,它能够给予你的希望。
秦子钧点点头又猛烈的摇摇头:“不不,我还有一个大伯,就在铜门关,不……其实,也不是我的大伯。”他有些解释不清的忙咂嘴,“是我来到铜门关快饿死的时候,有个大伯给我送了几日的饭,不然我也没有命见到令副统。”看的出来,秦子钧对那位大伯很是心怀感激。
“这等大好人,世上难得啊。”慕沉川吧唧吧唧的已经吞咽下了最后一颗糖葫芦。
“可不是,”秦子钧拍拍胸脯,虽然他活了下来,但是一直没有给那位大伯什么好的条件,整日里插科打诨的,直到后来遇到了令言,他有了俸禄和存活下去的资本,每个月都会去见一见那个老人家,若看他生活捉襟见肘就会悄悄的留下一些银两,“不过,大伯是个奇人,不喜欢收别人的好处。”
时常秦子钧会发现上一个月留的碎银还摆放在柜子上纹丝不动的。
“怎么个奇法?”慕沉川对一些怪人怪事倒是有兴趣,她一晃脑袋,微风就吹拂过翠玉的耳环,打在冰肌玉骨上都好似带着声响。
“唔——”秦子钧仰头想了想,“我只知道大伯也是好几年前来到铜门关的,在此之前他是个南北行走的商人,时常会出入关卡在十四州地界做不大不小的生意,”少年人叹了口气,“只可惜二三十年前他的生意出了差池,一场大火烧了他所有的货物才导致倾家荡产流落街头,大伯没有办法维持生计也是辗转来到了铜门关。”
“真可惜啊。”慕沉川舔了舔唇角,好好做着生意却天降横祸,“可不是,”秦子钧摊手,“谁能知道峪迦关会起大火。”那个城池向来是北魏关卡的重中之重,守城的大将军也是千挑万选,结果还能酿成什么大火灾,不可思议。
“你说什么?”慕沉川一愣,她扭头看去,“峪迦关?”这三个字眼每次出现都几乎要让她条件反射一般的心头跃动,“二十多年前峪迦关的大火。”
“对啊,峪迦关,你也觉得很奇怪吧。”秦子钧又重复了一遍。
慕沉川却沉寂沉思了下来:“你能……带我去见见你这位大伯吗?”她不知道自己心底里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好像突然因为这几个无关紧要的字眼被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纱,那下面有着一些原本应该发光的东西却叫你分辨不清,二三十年前、峪迦关、大火——这似乎与朝廷中某些记载符合了时间地理。
慕沉川有些不敢置信,她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但是秦子钧口中的这位大伯,定然是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过往。
秦子钧对于慕沉川的这个要求感到有些奇怪,但他没有推诿,想想也该去看望看望那位老人家了,他做了个手势就带着慕沉川拐进了一旁的小道。
老人家所住的地方是铜门关的偏僻边角,安静又人烟稀少,最是适合一个想要埋没自己隐姓埋名的人藏匿,偶有几只沙雀掠过一旁的枯枝,凋敝的落叶和残破挂在枝头的纱布都给人几分萧条感。
“咚咚咚”,秦子钧轻轻扣了扣土垒围墙嵌着的破旧小木门,里头无人响应,秦子钧耐心很好,又轻声敲了敲,脸上有些无奈的表情好似在说着,大伯的耳朵不太好使了,实在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