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7章 送一份大礼(第1页)
萧殊羡的指尖抓的很是紧,紧到忠隐王觉得自己的喉咙呼吸困难,浑身不知冒的是冷汗还是热汗,那钗鬟的珠玉打在自己的老脸上,冰冷冰冷的。
海潮生的辉芒就着烛火摇曳,好似你能从烛光色泽的瞳底看到当年所有一切的回光,太平盛世还是祸乱丛生。
忠隐王的眼珠子定格在光曳丛生的碧珠上就再也没有办法挪开:“萧殊羡——你放、你放手!”他磕磕颤颤的从嗓子眼里掉下几个字,细瘦的臂弯就跟枯藤老树一般掐住萧殊羡的手腕,推搡着挣脱那年富力壮的护卫的钳制,老头子摸着脖子里紧张的勒痕,唾液在口腔里不断增生,“谢非予是个北魏人,是西夜人人得而诛之的人物,萧太后那是老糊涂了!”如果不是疯了傻了,又怎么可能将大权交给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强敌的手中?!
“什么糊涂!”襄宁王见这几近要扭打在一起的两个西夜人,他将眼神微微压低时便显得几分森冷阴戾,眸光顿然就盯在了那抹红衣艳裳上,“分明是萧太后的鹰犬和北魏的王爷意图篡权谋国!”小王爷并不识得这八宝点凤朝阳钗的来历,只觉得忠隐王和萧殊羡的言辞都太过荒谬。
什么将大权交给一个外人,不管是谢非予还是萧殊羡,对于西夜的皇亲贵胄来说,都是外人罢了。
“一支来历不明的钗鬟就想当成太后诏书,萧殊羡,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呢,”襄宁小王爷讪笑着,眼神没有离开过谢非予,脸颊却缓缓的朝向萧殊羡,他的话自然是说给萧殊羡听的,“不过就是几颗海潮生,你若是想要,哈,本王可以给你送上十箱八箱的,那本王是不是也可以号令这西夜满朝文武百官。”襄宁王一吐为快,笑声中充斥着鄙夷和不置信。
他除了可笑,再也没有任何其他想法。
“住口!”厉喝声突的响起,口吻有着微颤苍白,是忠隐王,那老头子竟突然喝住了狂妄放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王爷,就仿佛襄宁王那些侮辱钗鬟的话语也等同在侮辱着西夜的国体,老头子狠狠咽了下口水,“襄宁王——”他拖长了语调却顿在了这里,暗暗的朝着那颇有讶色的小王爷摇了摇头。
极为无奈的,带着几分恳求和不甘的神色,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住口,闭嘴——不要再明朝暗讽,也不要再出言不逊。
襄宁王从老头子的话里读出了这些含意,他看到那老头的手指紧紧的捏在一起不断的转动着小指上的扳指,年轻的王爷不置可否的从鼻腔里落出一阵呼声。
萧殊羡自然看得出襄宁王的不屑一顾,完全是碍于忠隐王的制止才住了口,萧殊羡的长指转动了下掌心的钗簪,的确,它美艳绝伦巧夺天工,六十年的海潮生碧珠有着珍品玉石无法达到的珠光宝气美轮美奂。
“那的确是萧太后的物什……”忠隐王缓缓道,那是只有萧太后才可能得到的钗鬟,快三十年了,就连忠隐王也以为它销声匿迹了,伴随着另一个女人湮灭在史册里而销声匿迹了,“就算我老糊涂看走了眼,十星连营的那些大小将军们,不会。”忠隐王的唇角不断的抽*动着,萧殊羡若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请动了十星连营的救兵,那么不可能单单只是因为要保王都安宁,而是——这支朝阳钗,隐藏着一个秘密。
那个秘密,只有萧同恩知晓,却能引得那些对萧家还有哪怕一丁半点的赤诚和忠良的人燃起胸腔里蕴藏的火光趋之若鹜的秘密。
忠隐王一无所知可不代表他不明白萧殊羡话中的含义,萧太后那个老女人想要依靠谢非予来将西夜的内乱平定,那个老太婆是在送羊入虎口!
“胡扯!”襄宁王僵硬着唇角迸裂出字眼,要他对着萧殊羡俯首称臣,休想,要他去听凭区区一个北魏贤王的差遣和倒头反戈,休想。
眼前这个老头子和那条走狗都脑袋发热疯了。
萧殊羡对于襄宁王的多疑和鄙夷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只是眼角余光撇到了小王爷身上:“襄宁小王爷,这是要违抗君令吗?”他轻飘飘的问出了一句话,毫无质问也没有凛凛寒义,但是有那么一瞬,就连忠隐王都察觉到那些流淌过颈项间的寒风和空气好似带刀锋锐利,刮骨割喉。
违抗君令。
这可是个极为严重的字眼,意味着——任何人都可以将他们光明正大的明正典刑。
襄宁王眼睛一瞪,原本看起来还是个喜欢醉卧温柔乡的富家小世子如今一下子狰狞的仿佛一个杀人惯犯,他“啪嗒”就抓紧了腰际的润玉,突得——凤栖梧外头想起了一阵杂乱马蹄声,好似一支小骑兵突然闯进了城中却并没有引起太多的骚动,又或者是那些小老百姓已经司空见惯了。
“这是什么?”忠隐王朝着门口看去,花影重重什么也看不到,在桑凉王都中,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又怎么会任由骑兵进出自如。
萧殊羡不慌不忙耸着肩微微一笑:“老王爷以为呢,除了忠君护国的十星连营前锋,还有谁,有资格堂而皇之的入驻王都?”他说的煞有其事,是啊——难道十星连营的小前锋还比不上*你们三位居心叵测的王爷不成,“明小统领星月兼程刚到王都
,他是来保王庭安危的。”神机军支留了三五千在王庭,如今的宫中恐怕也是混乱一片,先要稳定人心才能巩固王都的军心和声势。
“明小统领回都了?”襄宁王一愣急切问道,他眼底下流光一晃心思也千回百转,明统领是曜将军的门生大弟子,虽说是十星连营的前锋可并不驻守城寨,而是在庄连城寨的裕龙山操*练精兵,且这小统领与那些老将军们的关系可谓生死之交,如今,大军未到,这明小统领已前来保护王庭,可想而知——十星连营的人早已有了动作,很快就会到达桑凉。
襄宁王的神色略显急躁,手腕一疼就看到老头子忠隐王已经站在了自己身边,宽大的袖袍下,是干枯的手指捏紧了自己的手腕,老头子在制止他,也在替他解围。
“好,本王姑且信你萧殊羡所言所语,萧太后若是当真有了懿旨要这北魏的王爷来助你一臂之力,呵,我等无话可说,”他松开襄宁王,萧太后老奸巨猾在生命的最后抓住了一根稻草,谢非予——她摒弃了所有的叵测和敌对,要将自己全部的赌注下在那个男人身上,用他来对抗这西夜倾巢而来的乱臣贼子、叛逆人心,“济阳王欲图同谋我等造反、罪大恶极,已被诛杀在三川山林中,他所剩的十万大军,其中六万在翟阳,两万逼近桑岭,两万固守鹃城,本王和襄宁王——”他字字铿锵了起来,“愿奉萧太后之命,助尔等剿灭济阳王的乌合之众。”
愿奉萧太后之命,助尔等浇灭济阳王的乌合之众。
这些声声誓言就仿佛当初的忠隐王跪在先皇帝跟前,磕头叩首的说着此生此世愿保西夜太平、王都安宁——没有什么变化,说话的人老了,也奸猾了,两面三刀戏耍的信手拈来,如今的话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谁人也不知。
那便,有劳二位王爷了。
萧殊羡却仿佛相信的全心全意,他不多送,似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后对他们再无更多的戒心。
“你怎么回事!”就算步出凤栖梧,襄宁王跨上了马背一脸怒气的压低着声冲着那老头子叫嚣,“就被一只花钗给唬住了?!”看看外头的烽火硝烟,最是大乱的时机最是适合混乱摸鱼,现在呢,被这老头子一句话,两个人可得保着这个“忠君爱国”的名义去剿济阳王的十万大军?!
十万!
你以为是小数目?
襄宁王和忠隐王的人马加起来还未必达到这数目,他们三方斗起来岂不是你死我活、鱼死网破?
分明是吃力不讨好。
襄宁王发泄了一顿暗骂却发现忠隐王根本心不在焉好似压根没将他的话听进耳里:“那支钗是什么来头?”不过女人家的花钗,老头子看到的时候连魂都掉了一半,十星连营的人难道当真会因为一支钗鬟就能听凭你的号令,襄宁王想想就觉得可笑。
踢踢踏踏。
马蹄带起街道小巷的烟尘,萧索不似往日繁华:“那支钗是来自一位你闻所未闻的,天之骄女……”忠隐王喃喃道,年轻的小辈们从来不会知晓那过去的祸事,“萧太后曾奉诏过天下,那支朝阳钗,能号令的不只是边关塞外的那些老将军,就连朝中文武,那些德高望重之辈,无一不知、无一不晓。”见钗如见君,那可比遗诏还更有说服力,忠隐王的眼睛眯了起来,“本王一直以为,它不会再出现了……”
所有人都以为那钗鬟随着历史消失湮灭,十年、三十年、百年——直到有一天,它再也不能代表什么的时候,它就一文不值。